书名:[白蛇+西游]小白我是你夫君 作者:一逍遥 文案 西海龙王家的玉龙三太子敖烈最近很郁闷 都是因为他那个已经成了佛的大师兄从月老那儿搞了一本姻缘谱 说什么他和千年蛇妖白素贞有缘分 拜托 人家白素贞是要去找许仙报恩的好不 孙悟空:错了错了!救那条小白蛇的是你! 敖烈:大师兄,我入佛门了。 唐僧:你虽拜我为师,却仍是西海三太子,佛门俗家弟子可以成婚。 猪八戒:四师弟,师父说的对啊! 沙和尚:大师兄说的也很对啊! 敖烈:。。。。 请问一个被封了法术的神仙怎么从许仙手里夺走白娘子? 一哭二闹三上吊好使不?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甜文 古典名著 搜索关键字:主角:敖烈,白素贞 ┃ 配角:许仙,孙悟空,唐僧 ┃ 其它:白蛇传,新白娘子传奇,西游记 一句话简介:小白蛇,想要龙夫君么? 第1章 小白其实是你的 蛇盘山鹰愁涧如今是西海玉龙三太子正儿八经的府邸,自从敖烈驮着唐三藏到西天取得真经,恢复白龙真身之后,他父王几次三番请他回西海,就差派虾兵蟹将抬着八人大轿来接他了。 不过敖烈龙如其名,性子真烈。当年他父王先是给他寻了一门烂亲事,给他戴了绿帽子不说,后又将他烧毁夜明珠的事表奏天庭,真真是一个大义灭亲!这样一个大义灭亲的父王,他敖烈还真的不需要!谁爱要,请谁速速拿走。 于是,这几百年间,任是西海龙王敖闰如何相请,敖烈依旧不为所动。既然认定了鹰愁涧是他的府邸,那就彻彻底底在这儿扎根,也没什么不好的。 “四师弟你过来,给你瞧个好宝贝。”孙悟空虽然已成了斗战胜佛,猴子脾性却难收敛,这回从月下老人那儿得了个好宝贝,就邀了猪八戒和沙和尚一道来鹰愁涧‘奚落奚落’他们的玉龙三太子。 敖烈原在泡茶,听到大师兄的召唤,他虽然心知肚明没什么好事,不过还是走了过去。 孙悟空在石桌上摊开一本书,粉粉嫩嫩的荧光扩散开来,显然不是什么正经的佛家读本。 敖烈停下脚步,问道:“大师兄,你这是要害我?” “什么话!”孙悟空抓起那本书直接扔给敖烈,“瞧瞧,你大师兄我特意给你问了姻缘,你不谢我也便罢了,还说我害你!” “大师兄说得对啊!”沙和尚凑到敖烈身边,和他一起看着那本姻缘册子,“这是大师兄特地去月老那儿讨来的。” “切!”孙悟空瞪了敖烈一眼,换了个姿势,侧坐在石头椅上,翘起二郎腿。 敖烈看大师兄是真生气了,先给他送上一盘鲜桃,这才认真看着手里的姻缘册子。 “四师弟,这回大师兄真是为你好。”猪八戒也凑到了敖烈身边,“连师父都说了,你恢复真身,算是我佛门的俗家弟子,可以成婚。当年我老猪就是没撞成天婚,没娶成高小姐,你就算替你二师兄我完成心愿了。” “去去去!”孙悟空跳到了敖烈身边,赶走猪八戒,“这是人家四师弟的姻缘,有你老猪什么事儿!”他拽起敖烈手中的姻缘册子,随手往旁边一扔,“怪不得你原先那个夫人跟着九头虫跑了,她原也不该是你夫人。” 敖烈自然已经将那本册子看完了,为难道:“大师兄你这册子上的也不该是我夫人啊。白娘子水漫金山是为了那个废物许仙,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能难得了我四师弟么!”孙悟空一挑眉毛,握住敖烈的肩膀,“你才是那条白蛇的救命恩人,这恩人名头白白被人拿了去,师兄我都要替你打抱不平!” “师兄你饶了我吧。”敖烈往石头椅上一坐,拿起鲜桃咬了一口,“我好不容易才在鹰愁涧过了些修身养性的好日子,人世间那些情情爱爱与我无关。” “玉龙三太子!”鹰愁涧上空传来月下老人的声音,“小白误认恩人致使姻缘错乱,为今之计,只有三太子可扭转乾坤啊。” 敖烈咧嘴一笑,十分嫌弃地瞟了上头一眼。 “四师弟,月下老儿都来找你了,师兄我未曾骗你吧。”孙悟空跳坐到敖烈身边,“姻缘错乱,必受苦难。师弟你千余年前救了她一命,如今却眼睁睁看着她堕入深渊?” “师弟,大师兄说得对啊!”这回老猪和老沙竟然异口同声。 敖烈直接没有了任何反驳机会,他三位师兄‘齐心协力’把他送到南宋时期在西湖飘荡的一艘船上,还封了他的法力。敖烈还未来得及看自己的一身装扮,只听见船上‘啊!有鬼!’的一声叫喊,跟着便是‘嗙’的一声,一个白面小生晕倒在船舱里。 鹰愁涧中,沙和尚问孙悟空:“大师兄,就这么封了四师弟的法力,不太好吧。” “这你就不懂了。”猪八戒替孙悟空回道,“不封法力不热闹,不热闹就不好看,大师兄这力气不久白费了么。” 彼时杭州西湖的乌篷船上,白素贞刚刚用术法认出了她千年前的恩人,这恩人就被突然出现的一个‘人’吓晕了。船家倒是一脸淡定的模样,只往船舱里瞟了一眼,就继续划他的船去了。 “千里姻缘一线牵,有缘放得巧相逢啊!”船家调笑的声音传了进来。 敖烈狠狠瞪了那船家一眼,月下老儿那张脸如今他记得清清楚楚的,还在这儿说风凉话,真是欺负他如今没有法力,没本事打到这老头儿满地找牙。 白素贞和小青一起把许仙扶了起来,却犹豫着,没立即救醒这位书生。 敖烈整了整衣襟,坐到白素贞对面,已经开始盘算究竟怎么介绍自己才最合适。 “这位,仙人?”白素贞本身就是千年蛇妖,对敖烈的出场方式自然是接受的,“您是特意来寻我?” 小青见敖烈俊眉朗目,眉眼间还透着一股子英气,不由凑到白素贞耳畔道:“姐姐,你那恩人被比下去了。” “小青!”白素贞嗔怪着瞪了小青一眼,“不可胡言乱语。” 敖烈把心一横,拱手对着白素贞道:“师姐,我是黎山老母刚刚收下的弟子敖烈,师父觉得我根骨尚可,但欠缺历练,特地指引我来寻师姐。在这人间历练一番之后,再行回山和师父一同修炼。” 船家和鹰愁涧中的师兄弟三人此刻几乎是同样的表情,一脸不可置信: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玉龙三太子编起瞎话来一套一套的,竟然同黎山老母攀了‘亲戚’。 “师兄,师父要是知道了…”虽然敖烈不在鹰愁涧了,猪八戒还是压低了声音凑到孙悟空耳边说着。 孙悟空瞪了猪八戒一眼:“你要敢去告状,当心你的猪耳朵!” 乌篷船中,白素贞嫣然道:“原来是师父她老人家新收的徒弟。” 敖烈瞟了许仙一眼,看着他弱不禁风的小白脸儿模样,敖烈心里很有气,却还是一脸正经说道:“我吓坏了这位兄台,这可如何是好。” 白素贞道:“不妨事,待我施法,叫他忘掉这段便了。” 敖烈瞧着白素贞那张倾国倾城的俏脸蛋儿,心底渐渐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不由想到月下老儿那本姻缘册子的确有其神奇之处,缘之一字兴许真的妙不可言。 船家猛地在船头咳了几声,示意三太子不要在船舱中胡思乱想,而后高声说道:“清波门到了!” 许仙在船家的叫喊声中醒了过来,迷糊着说道:“小生方才是…” 小青笑说:“许公子方才不知为何竟睡了过去。” 许仙双手交握在一起,脸上露出些尴尬神色:“许是清早扫墓有些累。” “几位客官,清波门到了。”船家见船舱中的人迟迟不出来,只得进来催促。 许仙站起身来,请白素贞和小青先行出舱,见到敖烈时,脸上露出了狐疑神色。 敖烈最是瞧不起许仙这等小白脸儿,道:“我是她师弟,这位兄台有礼了。” 许仙抱拳还礼道:“师弟好,小生有礼。” “我是白素贞的师弟,不是你的师弟。”敖烈大步走出船舱,站到白素贞身边。 听见敖烈这么说,许仙更尴尬了,跟出去后,仰头看了看漫天密布的乌云,将手中油纸伞递给白素贞:“白姑娘,这天只怕还会下雨,小生这把油纸伞先给姑娘一用。” 敖烈双手负在身后,又哼一声。 小青却有些想要看笑话的意思,眼见姐姐有可能要拒绝这位许公子,她索性替姐姐接了下来:“那我就替姐姐多谢许公子了,对了,我们家住在双茶巷。” 许仙伸手作请:“改日许仙必登门造访。” 敖烈冷冷瞧了小青一眼,跟在白素贞身边往双茶巷走:“师姐,那个许仙你最好离他远一些。” 白素贞却犯了难:“你不知道,许仙曾在千余年前救过我一条性命,恩情不报,恐难飞升成仙。” “他是你恩人?”敖烈一挑眉毛,“师姐你可要认个清楚啊,报恩报错了,也难飞升成仙。” 白素贞觑起双眼瞧着敖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敖烈总算挤出了一个笑容,要知道他自从被父王告上天庭之后,就再没笑过了,“好心提醒而已。” 敖烈倒是比白素贞和小青先推开白府的大红门。 小青凑到白素贞耳边,道:“姐姐,你脸红了。” “有么?”白素贞含嗔带恼地瞪了小青一眼,“小青你胡说。”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小青把手里的那把伞递到白素贞眼前,“和姐姐这师弟比起来,那斯文书生未免太过‘斯文’了些?” 白素贞抢了小青手里的油纸伞,嗔道:“是谁收下的这把伞啊?” “我还不是替姐姐你着想。”小青强词夺理道,“这许仙再不济,也是姐姐你的恩人,姐姐就算喜欢这敖烈,恩情是不是也还要报?” “谁说我喜欢敖烈!”白素贞瞪了小青一眼,转身进门。 小青低声道:“还说不喜欢呢,都挂在脸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胡写乱写七八写,小白不该配许仙。 第2章 谁改了小白的法术 鹰愁涧中,孙悟空收了结界,右手拍了一下猪八戒的胸口,道:“八戒,劳你去一趟骊山?” “师兄你一个跟斗十万八千里,你不去,你叫老猪我去!”猪八戒当然不乐意,坐到一旁的石头椅上,揪下一根香蕉吃着。 “你去不去?”孙悟空跳到猪八戒身边,伸手揪住他耳朵,“俺老孙去搭了月老的交情,叫你去跟黎山老母知会一声你都不肯?” “谁不知道黎山老母那个老婆子她只收女弟子!你让老猪去跟她套近乎…” 孙悟空哪儿会听猪八戒的,猪八戒越说,孙悟空的手越用力。 “师兄,师兄你别揪了!我去,我去还不行么!”猪八戒把手里的香蕉皮往石桌上一扔,提脚便要往骊山去。 孙悟空却又拽住了他:“别惹恼了黎山老母,嗯?请她帮忙做出戏,也是为了她徒儿的正经姻缘么。” “要不师兄你同我一道去?”猪八戒反握住孙悟空的手腕,“老猪脑袋笨,你交代的,我记不住啊。” “老孙不爱和女神仙打交道。”孙悟空一退两丈远,眼珠儿一转,道,“听说那黎山老母可是这天上地下难得的俊俏神仙。” “是么!”猪八戒一双眼睛泛起光来,“那我去,我这就去!” 沙和尚看着二师兄火急火燎的身影,走到孙悟空身边,道:“大师兄,二师兄能成么?” “旁的事儿他不成,这事儿他准成!”孙悟空又开了结界,看着结界里面,猪八戒火急火燎往骊山跑。 双茶巷白府,敖烈手握双剑,就着夜色,‘唰唰唰’挥舞着。他虽然被无良大师兄封了术法,可这点儿武学上的基本功还是在的。 白素贞支起闺房中的窗户,看着庭院里面敖烈矫健的身影,脸上渐渐多了一抹微笑。 小青端着茶水进门,走到白素贞身边,却问:“姐姐你也不查一查这个人的真实身份?你就不怕他是来诓你的?我可是听说,这几万年来,你师父她老人家从未收过男弟子。” “我问过师父了。”白素贞嫣然道,“师父说他根骨不错,样貌也不错,收入门下也不会辱没了她老人家的名声。” “姐姐,我怀疑你师父收徒儿看的不是根骨,而是那张脸。”小青和白素贞一起看着窗外的敖烈,“这位敖师弟真是俊俏得很,不要说人间的凡夫俗子了,就算是吸收了天地灵气,修炼了万余年才成精的男妖,只怕也难及得上他万一。” “这么说,你是看上我这位师弟了?”白素贞转身瞧着小青,“要不要姐姐我给你牵线搭桥啊?” 小青赶忙摆手:“姐姐的师弟我可不敢碰。如今,这敖烈在姐姐心上只怕比那千年前的恩人还更重要些,我就更加不敢碰了。” “你啊!整日油嘴滑舌的。” 姐妹俩这么说着,敖烈左手长剑已顺着打开的窗子飞了进来,剑柄刚刚好落在白素贞手上。 “师姐一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敖烈虽在舞剑,心里却一直琢磨着一件事,白素贞已经是个修炼了一千八百余年的蛇精,推演的术法早该炉火纯青了,怎么会在寻找恩人这样的大事上出差错呢。 小青将白素贞推到庭院中,笑道:“姐姐你呢,就和你这位小师弟慢慢练剑,我去煮一壶酒,今儿个月色正好,你们两个饮酒赏月,可是不错呢。” 白素贞含嗔带恼地瞪了小青一眼,敖烈却笑道:“师姐已修炼千年,小师弟斗胆向师姐请教。” 白素贞原就是好动的心性,只不过在峨眉山修炼了太久,硬生生逼着自己端庄大方起来。如今来了个小师弟挑衅,她千余年前的好胜性子又被逗了起来,索性挺起长剑。 敖烈轻挑眉心,长剑疾刺出去,一勾、一挑之间不失风度,却也不失力道。 来来往往几十个回合,敖烈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姐在世上修行多年,可有结过什么仇家?” “仇家?”白素贞将长剑收回,“怎么这么问?” “找人练手啊。”敖烈说得煞有介事,“只凭我这两柄长剑便可逼退你的仇家,师姐你信不信?” “我不信。”白素贞撇着嘴摇头,“我的仇家多多少少身怀术法,你…”她上上下下打量着敖烈,“还是在师姐这儿修身养性,待到师父觉着你成了,便去师父身前修炼。” “师父不在,师姐如师么。”敖烈双目灼灼看着白素贞,“不如师姐先教一教?” 白素贞躲过敖烈的目光,微扬起头看着皎皎明月,道:“若是你确有慧根,我禀了师父,再教你不迟。” “酒煮好了!”小青很适时宜地端了酒桌出来,酒香瞬间溢满庭院。 敖烈和白素贞一左一右坐到酒桌两旁。 小青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敖烈,故意打了个哈欠道:“我累了,你们两个还有精神的,就在这儿饮酒、赏月,再谈谈天。” 敖烈朝小青拱了拱手:“多谢小青姑娘。” 小青离开后,敖烈拎起酒壶往白素贞的酒盅里添酒:“方才师姐你还没说,你到底有多少仇家?” “怎么你师姐我看起来很像是能和人家结仇的么?”白素贞脸上透出了些许怒意,“还‘多少仇家’?” 敖烈端起酒杯,以手臂衣袖遮住半张脸,喝下半盅酒后才说:“人活几十年,总还有几个仇家,师姐你有‘一些仇家’,不夸张吧。” “这么刨根问底?不问到不罢休?”白素贞也端起酒杯饮了一小口。 “你今日不说,我明日再问。或者,你直接列个仇家的名单出来,我一家一家找上去。”敖烈当年可是驮着唐僧走过了万水千山,韧性、耐性早就磨炼到神人无敌,当然说一是一,绝没有今日说了明日就忘的道理。 “你这个人。”白素贞好奇道,“说起来,你我也算得初识。虽说你是我师弟,可我们也未熟到你要去帮我把所有仇都报了的地步吧?” “我们没有那么熟么?”敖烈眼睑低垂,“我原以为,你我从见面那刻起,就已经很熟了。” 白素贞的一张俏脸霎时红了,好半晌才开口说:“你可知师父为何不收男弟子?” 敖烈还是西海玉龙三太子的时候,在蟠桃盛会上恰好听见过黎山老母的‘八卦’事,他灵机一动,回说:“我去拜师之前还真的打听过。明面上,师父觉着天下男子口花的多,实诚的少。实际上,不过是师父喜欢收漂亮的徒弟,而天下男子中,委实少有能入师父法眼的。” 白素贞学艺时当然也听到师姐、师妹们谈论过这个‘八卦’,不过此刻从师弟的口中说出来,多少有那么点儿别扭。“往后你在我这儿,不准再提这件事。” “明明是师姐你先问的我。”敖烈拎起酒壶,又往白素贞手边的酒盅里添了酒,“既然师姐你不肯说,师弟我就斗胆猜一猜。其一,师姐于人杰地灵的峨眉山化身成人,样貌之好是妖中少有的,自然有些男妖心怀不轨,师姐又不愿屈就,是以结仇。其二,师姐是妖,这世上颇有些不分好坏的僧人觉着妖中断无好妖,因而这些捉妖人也算得上师姐的仇人。” 白素贞好奇地瞧着敖烈,不由问道:“你当真只是个凡人?” 敖烈这辈子最不会说谎话,因而他并未回答白素贞这个问题,转而道:“不过师姐你尽管放心,从今往后有师弟在,你的那些仇人们自然不敢上门来找麻烦,即便有那么两个不开眼的,也躲不开我手里这两柄长剑。” “说大话吧!”白素贞含笑瞪了敖烈一眼,“你一个不会术法的还想保护我这个会术法的?” “这可说不好,说不定我这个没有法术的有什么异能,偏偏与你合称。”敖烈起身展了展双臂,“有劳师姐领我去卧房。” 白素贞起身伸手作请:“随我来。” 敖烈背负着双手随白素贞一道走去第三进院落,似不经意问道:“师姐,我住你隔壁?” 白素贞侧头瞪了敖烈一眼:“青儿住我隔壁。” 敖烈是个千余年来没有过女伴儿的男神仙,如今突然有可能多上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伴儿,他心里还是暗爽的。见到这个未来女伴儿含嗔带恼的模样,他不止没有丝毫厌烦的感觉,还觉得异常受用,是以打从心底感激大师兄的牵线搭桥之情。 敖烈的卧房很有些修仙人的感觉,他只往里瞟了一眼,就知道是他喜欢的模样。 “那位姓许的书生,我希望你不要与他有太多接触,否则恐怕会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敖烈在关上卧房门前,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白素贞却犹豫了:“我不是说过,他是我恩人。” “我也说过,他未必真的是你恩人。”敖烈深知白素贞必定更相信她自己的术法,他这样红口白牙的,说出口的话实在没有什么力度,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找到症结所在,找到那个修改他师姐术法的仇人。“师姐,早点儿休息。” 白素贞回到自己卧房的时候,脸颊还有些发烫。 小青倒了杯凉茶给她,戏谑着:“可不得了,姐姐你一日里红了好几次脸。那个敖烈究竟对你做了什么?” “你还不去睡么?”白素贞推着小青往外走,“睡不着就去你房里替姐姐想想,如何早些快些把恩情报了。” 第3章 许仙上门 “什么叫早些?什么又叫快些呢?”小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姐姐你不准备以身相许了?” “谁说报恩就要以身相许的?”白素贞停在了门口,“再不去睡,今儿个就都不要睡了。” “哎。”小青重重叹了口气,故意说道,“今天可真有意思,前一个时辰还以为姐姐你要和那个斯斯文文的书生配对,后一个时辰又出现这么一位英俊潇洒的师弟,也真是够让姐姐为难的。” “说风凉话是不是?”白素贞瞪着小青。 小青双手扬起,转身进了她自己的卧房,关门之前,探出头来对着白素贞说:“我是姐姐的手下败将,无论如何,我也不敢招惹你啊。” 天亮时分,敖烈在院子假山顶上的亭子里打坐。白素贞也刚刚练完功,抬起头正好瞧见敖烈一本正经盘膝而坐的模样。一千八百年的女蛇妖极少下峨眉山,再加上敖烈的确在男子中算得上佼佼者,白素贞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敖烈的感官生下来就很灵敏,白素贞出现在假山前面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不过作为‘师弟’,当然还是受师姐庇护最舒坦。于是敖烈仍旧打他的坐,心中默念他的经文,过了整整一刻钟,他才从假山上飞身而下,含笑站在白素贞面前,拱手道:“师姐早。” 白素贞回了礼,笑道:“师弟早。” “师姐也有早起练功的习惯?”敖烈跟在白素贞身边,两个人比肩往前院走着。 “杭州虽说是个景色宜人的好地方,可是在这儿修炼,终究比不过在峨眉山顶清修。只有晨起时分,天地精华尚在,还可有助于功力提升。”白素贞说完,侧过头瞧着敖烈,“你也喜欢晨起练功,这样很好。” 敖烈看着白府的周遭景色,感慨道:“都说杭州这个地方人杰地灵,原本的荒园子经师姐的法术变化,着实有些王府花园的模样。” “你又知道这儿原本是荒园?”虽然的确从师父那儿确定了敖烈是自己的小师弟,不过白素贞对这小师弟的本来身份还是存有疑问的。若说他并非凡人,在他身上又探查不到精灵鬼怪的气息,若是他是凡人,他的五识感官似乎又与凡人大有不同。 敖烈笑道:“师姐不必怀疑,我生来就比常人敏感一些。更为主要的,还是因为你这园子变的并不彻底。”他瞟了一眼石鼓旁边的骷/髅,戏谑道,“若是那位姓许的书生来了,说不定又要被吓晕了。” 白素贞笑着瞟了敖烈一眼:“师弟你这张嘴还真是厉害得很,师父知道你原本是这副模样么?” 他真正的模样么……别说黎山老母那个假师父不知道,就是真的师父和师兄他们,恐怕也不那么清楚。敖烈摇头:“除师姐之外,旁人都觉着师弟我是个冷心、冷脸的,我看起来很冷心冷脸么?” 白素贞摇了头:“我想,你大概是个很有义气的人。” “我可不止有义气。”敖烈突然转身挡在白素贞身前,“我的好处,师姐你需要慢慢体味。” 白素贞避开敖烈炽热的目光,言语间还透着些许尴尬:“你是我师弟…” “我是你师弟啊。”敖烈凑近了白素贞,她发间那种花香飘进他的鼻子里,很是好闻。 白素贞绕开敖烈,继续往前走着:“你若是再敢造次,当心师姐我不再收留你。” “我想,师姐心存善良,怎么会眼睁睁看着我露宿街头呢。”敖烈当然也没再继续造次,凡人都知道该收敛的时候收敛,何况他这个神仙。细水方可长流,水流若是太大,容易用力过猛。 小青练完了功,自动自觉去准备早饭。米粥和馒头,还有一道葱炒羊肉。敖烈见到炒熟的羊肉还是有些犯难,他驮着师父西去取经,自然和师父、师兄们一样,吃素不吃荤。是以,师父原本的那匹白马是他吃的最后一道荤菜,如果那算得上‘一道’菜的话。神仙形成了习惯远比人形成习惯更家可怕,敖烈嚼着馒头喝着粥,就是没有动那道菜的意思。 小青不乐意了:“怎么我的手艺很差么?看你这脸嫌弃的样子。” “你的手艺很好。”敖烈还是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只是我习惯了吃素,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这样啊。”小青转过头去看白素贞,“姐姐,你这师弟不吃肉欸。” “人家有人家的习惯。”白素贞给小青夹了一筷子羊肉,“不吃肉也没有什么不好啊,修仙之人为了排出体内浊气,不吃肉的也大有人在,你我也不妨一试。” “啊?”小青的脸色即刻变了,“姐姐你开玩笑吧?我们是蛇,不吃肉?” 白素贞瞧了敖烈一眼,见他面色如常,转头对小青说道:“你不是还想飞升成仙么?不吃肉这一关都过不了,又如何飞升呢?” 小青索性把那盘葱炒羊肉端到自己手边:“姐姐还是你和你师弟一起修身养性,一起吃素吧,让我也和你们一起,我嫌受罪。” 敖烈端起白素贞的粥碗,又给她添了半碗粥,含笑道:“多谢师姐肯陪我,他日师姐飞升之时,我必会助你一臂之力。” “你这个凡人!”小青对敖烈也好奇起来,“连飞升都知道?” “我是师姐的师弟么。”敖烈一本正经的说着,“如果连师姐想飞升做神仙都不知道,那我这个师弟也太失职了些。” 小青好奇起来:“你倒是说说,他日姐姐真的飞升时,你这个凡人又能怎么助一臂之力呢?” “天机不可泄露。”敖烈掰了一块馒头塞进嘴里,“到那时你自然也就知道了。” “大言不惭。”小青不清楚敖烈的底细,理所当然觉得他在说大话。 三个人吃完了早饭,白府的大门就被人敲响了。 小青笑着说:“姐姐你猜,敲门的是谁?” “青儿!”白素贞瞪了小青一眼,眼角余光却不自觉看向敖烈。 敖烈正看着摆在书架上的书,最后还是挑了一本佛经出来:“师姐你尽管会客,你应该不在乎我在一边看书哦?” “你自便。”白素贞示意小青去开门。 小青玩笑道:“姐姐你不去卧房拿雨伞么?说不定人家是来向你要雨伞的。” “还不快去!”白素贞脸色一沉,“要客人在门外等,是待客之道么?” “是不是待客之道我不知道。”小青一边往外面走,一边说,“只怕我们这里面,是有人不愿意姐姐你这位‘客人’兼‘恩人’进屋的。” 敖烈仿佛没听到小青说的话一般,翻开那本佛经,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认真看着。 白素贞原想对敖烈说些什么,可又觉着此刻说什么都显得‘此刻无垠’,索性也坐下来,等着来客。 许仙是鼓足了勇气才上门的,毕竟像白素贞这样的天仙美人,还对他报了自己的家门,他这个又傻又穷的小子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只怕以后真的就没有什么机会了。 小青将许仙引入客厅,故意说道:“许公子,我家小姐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许仙本身就是个腼腆人,他双手一揖,道:“让白姑娘久等了。” “许公子请坐,小青看茶。”白素贞在主人位上坐了,笑道,“还不曾谢过公子的送伞之恩。” “一把伞,算不得什么恩。”许仙总算鼓起勇气,正视着白素贞的眼睛,“小生今日来,是…” “咳!”敖烈右手握成拳头,挡在嘴前,故意咳了一声。 许仙反应过来:“原来白姑娘的师弟也在。” “嗯。”敖烈拿出了玉龙三太子的派头,一双眼睛还盯在手中的佛经上。 许仙多少有些尴尬,回过头继续对白素贞说:“小生今日是来…” “你怕蛇么?”敖烈不咸不淡地问了这么一句话,“几岁的小白蛇,不知道许公子敢不敢碰?”他握着手里的佛经,起身坐到许仙对面。 许仙皱了眉头:“敖师弟这话…” “我说过,我不是你师弟。”敖烈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我只问你,怕蛇么?” “小生在医馆做学徒,蛇还是不怕的。”许仙原本是来提亲的,如今提亲的话被正主的师弟打断两次,他当然有些不大自在。 敖烈继续逼问:“那么,许公子在做学徒之前呢?怕蛇么?” 许仙双手交握在一起:“蛇之一物,小生,小生还是有些怕的。” 敖烈满意地点了头:“为人诚实,还算不错。你想对我师姐说什么,请继续。” 其时白素贞脸色已经变得不太好,敖烈明明知道她是个千年蛇妖,还逼问人家许仙怕不怕蛇,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许仙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继续说:“小生今日是来提亲的。” “这?”不用说敖烈,就连白素贞都有些吃惊。“许公子,你这,是否仓促了些?” 许仙见白素贞没有拒绝的意思,勇气更大了些:“白姑娘,自那日你我断桥相逢,我便对你念念不忘。师父说,成家立业,先成家再立业也是可以的。” 第4章 哭闹还是上吊 “好一个先成家再立业!”对于敖烈这个已经取得真经,却尚未成婚的人来说,男人‘先成家再立业’委实有些不丈夫,何况许仙娶了他师姐这样的夫人,那可不止是‘先成家再立业’,活脱脱是‘成家兼立业’,完全占了他师姐的大便宜。“我这师姐不止人美,做事也是一把好手,兄台果然打的一手好算盘。” 许仙这个书生木讷得很,若是同敖烈比刻薄,自然一个地下,一个天上。他即刻涨红了脸:“敖兄错怪小生了,小生来寻白姑娘,实在是因为对白姑娘一见倾心,仰慕之情可昭日月。” 敖烈剑眉轻挑,握着佛经走到白素贞身前,道:“这是师姐的人生大事,原本与我无关,师姐你自行看着办吧。” 他就这么负手离去,白素贞原想追上去,可是对面还坐着许仙这个千年前的恩人。 没有敖烈在这儿搅和,许仙自信,单凭他这张俊俏堪比姑娘的脸,想要白素贞同意这门亲事,应该不难。“白姑娘,汉文自那日与你相见,整整几个晚上没能睡好觉。” 白素贞的一半心思已经跟着敖烈出了花厅,耳听许仙这么说,她勉强笑了笑:“许公子抬爱了。”她犹豫了一下,道,“素贞冒昧敢问许公子,公子此生可有什么想要实现的心愿么?” 许仙抬起头来瞧着白素贞,道:“不瞒姑娘说,小生此生只愿悬壶济世,救人性命。若是,若是姑娘也有此心愿,小生希望,白姑娘能和小生一起济世活人。” 若是没有敖烈出现,白素贞这个时候可能已经准备以身相许了,可是敖烈的出现打破了她所有的计划,这个恩情究竟该怎么报,她不得不仔细认真地想上一想,至少以身相许这个事情,她要仔细认真地想上一想。 “许公子稍等,我去取伞。”白素贞起身正要往卧房里走,小青已经将那把油纸伞拿了出来交到白素贞手上。“看来姐姐已经下定主意了?” 白素贞瞪了小青一眼,转身笑对许仙:“许公子,多谢你的伞。” 许仙的脸色有些不好,他就算再木讷,也知道姑娘家的拒绝不会那么直白,人家还伞,就是不准备同意的意思吧。 他原想去握那把伞,终是把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低着头,闷声道:“这伞就留给白姑娘做个念想吧,小生打扰了。” 看着许仙单薄又落寞的背影,白素贞心里有些不忍。 “姐姐你是在这儿担心这位许公子,还是去后院看看你那位师弟啊?”小青双手交握着放在身前,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我瞧着,你要是再晚去个一刻半刻的,你师父她老人家恐怕要少了这个刚入门没多久的唯一男弟子。”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素贞嘴上这么问着,已经拔脚往后院走。 敖烈坐在后院的那棵万年老槐树旁,大腿一样粗的树干上搭着一条白绫,他一边翻佛经,一边对着那老槐树说:“老头儿你给点儿意见,本太子哭闹是哭闹不出来的,只剩下这上吊一徒,能不能奏效啊?” “依老朽看,三太子不必‘上吊’。”应声的是敖烈正靠着的那个万年老槐树精,“三太子和白姑娘,一龙一蛇,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只是……” “只是什么?”敖烈原本听得很高兴,老槐树精‘只是’二字一出口,他脸色立刻黑了下去。 “只是白姑娘终归和老朽一样,是个妖身,不知龙王和龙母能否首肯啊。” 敖烈的脸色更沉了些,以往他在鹰愁涧住着,只当自己是个出家的僧人,自然从未想过娶妻的事。这回他真的要娶师姐做太子妃,倒也不能不去知会他父王和母后。 “三太子,白姑娘来了。”老槐树精压低了声音提醒敖烈,敖烈即刻翻了个跟斗站起身来,将白绫系了个死结。 “师弟你在做什么!”白素贞右手轻挥,那条白绫已经到了她手里,“好端端的,你往这老槐树上系白绫?” 敖烈嘴角微调,拿起那本佛经,走到白素贞身前:“师姐以为我在做什么?” “你……”白素贞索性将那条白绫递过去,“无端端在这棵老槐树上系白绫做什么?” “师姐是以为我准备上吊么?”敖烈索性自己坦白,“如果不是小青姑娘去找师姐来看看我,你是不是还预备和那许仙继续聊下去?” “我已经把伞还给他了。”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你满意了?” 敖烈又在老槐树前坐下:“听说如果夫妻两个闹别扭,一哭、二闹、三上吊最好用。我堂堂…一个大男子,哭闹总不像话,至于这上吊么…” “你还真有这个心思?”白素贞拢起裙子坐到敖烈身边,“我以为,你是在开玩笑。” “我原也是闹着玩儿的。”敖烈从白素贞手中拿过白绫,重新系到老槐树上,“我原想着陪师姐荡秋千,怎知师姐会误会。” 白素贞红了脸,见敖烈从老槐树后面拿出一块木板,用白绫系在老槐树的粗干上,她只觉得生气又好笑。 “总之,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是我敖烈能做出来的事。何况我相信,师姐你是个聪明人,必定能分得出谁好谁怀。”敖烈伸手作请,“试试这个秋千?” 白素贞飞身坐了上去,双手握住两侧的白绫:“我的确没想到,你这白绫竟是做这个用的。” 敖烈站在白素贞身后,慢慢给她晃动着秋千:“不过你若不来,我这白绫究竟会做什么用,可就说不好了。” 白素贞轻哼一声:“我方才也是昏了头,像师弟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来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事儿。” 敖烈索性大大方方握住白素贞的一双手,不经意间问道:“师姐还了那把伞,以后自然不再和那许仙见面了?” “我不是说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么?总要想法子把这恩情报了,才能去走我该走的路。何况,这报恩一事经菩萨指点,实在非报不可。” 敖烈此刻只恨自己的术法被大师兄封了,没有办法向白素贞证实许仙真的不是她恩人这件事。何况,他多番暗示,奈何这个师姐实在太相信她自己的术法了,他只好问:“师姐想怎么报恩?” “他说,他想济世活人。”白素贞皱起了好看的眉头,“要不,帮他开一间医馆。” 果然……敖烈那双手朝上握了握,道:“师姐这个恩,报得还是很用心的。” 白素贞明显感觉到敖烈言语间透出些冷气,她下了秋千,转身瞧着敖烈:“你不准备帮我的忙?” “看心情。”敖烈提气纵跃,躺到了老槐树的粗干上,“师姐我累了。” 白素贞嫣然而笑,飞身坐到了另外一根粗干上:“你轻身功夫这么好?” “苦练出来的。”敖烈合上眼睛,没有要看他师姐的意思,“师姐你还不去‘报恩’么?开医馆可不是件简单事。早点儿着手,早点儿解决。” “你这副模样,叫我怎么去报恩啊?”白素贞折了一根树枝下来,去搔敖烈的脸颊,“真不帮忙?” 敖烈抓住那根树枝,纵身跃到白素贞身边:“你去给那个小白脸儿开医馆,还想要我帮忙?我不去。” “那我去咯?”白素贞故意叹道,“那许仙原是来求亲的,照理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来报答,似乎也无不可。难为我还跑到这后院儿来看看你怎么了,也许我就是该跟着那许仙去的。” “气我是不是?”敖烈抓住白素贞的衣袖,“师姐你若跟着那许仙走,信不信你们拜堂那日,我会去砸了你们的喜堂?” “你啊。”白素贞瞧着敖烈的眉眼,突然间有些恍惚,“敖烈,我们之前见过么?怎么我有一种你我是旧相识的感觉。” 敖烈笑道:“师姐不该和那许仙是旧相识么?” “没完了?”白素贞不是个肯一直哄人的性子,她脾气上来,索性飞下那棵老槐树,不再理敖烈。 事实证明,就坡下驴很有道理,拿捏得太狠,是要得罪人家的。敖烈不得不跟下去,小跑着追上白素贞:“师姐我错了。” 白素贞轻哼一身,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敖烈索性挡在白素贞身前,作揖道:“师姐,我知错了。往后,师姐说什么,我便做什么。不就是开医馆么,我可以去备药材。” 白素贞被敖烈气笑了:“你啊,若是如此待师父,只怕不知道要被师父罚到山门外跪多久,怪不得师父要你下山来找我,你这性子委实该收一收。” “其实我在师父面前也是任劳任怨的。”当了那么多年的坐骑,若是还算不上‘任劳任怨’,恐怕就没有天理了,“只不过碰到师姐你,我当年的脾气秉性突然就收不住了。往后若是再有冲撞师姐的地方,还望师姐海量包涵。” “你当年的脾气秉性?”白素贞觑起双眼瞧着敖烈,“说真的,你,不是凡人吧?” 第5章 无端惹相思 “师姐看我像是妖魔鬼怪还是神仙?”敖烈挑了下眉毛。 白素贞瞧着敖烈脸上那副欠打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你师姐我已经在这世上活了千余年了,想卸去身上的术法,不难啊。” “我若是山精妖怪,与师姐便是天生一对。”敖烈说得煞有介事,“我若是神仙,师姐将来也会位列仙班,你我依旧是天生一对。总之,比那个许仙强。” “你啊。”白素贞嗔怪着瞧了敖烈一眼,“不肯说实话也便算了,我不再追问。” “多谢师姐。”敖烈深深一揖。 “我已问过师父,师父许你同我一道修炼,也许我传你术法。从明日起,你我便可一起修炼。” 敖烈脸色一僵,勉强笑道:“如此,多谢师姐。” “你怕我看到你的真身?”白素贞捋着搭在胸前的长发,嫣然而笑,“尽管放心,你师姐我从来不办鬼祟之事。你的事,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也不会逼着你说。” 话分两头,自从许仙离开白府回到他姐姐、姐夫家中,他整个人便失魂落魄起来,在医馆学徒时总是愣神。他师父王大夫见到他失魂落魄的模样,给他把了脉。 “汉文,男女之事,讲究的是一个缘分,缘分不到,强求无福啊。”王大夫一边写方子,一边开导许仙,“我看你这脉搏虚浮得很,那白姑娘是拒绝了你的求亲?” 许仙尴尬地笑着:“我原以为是她有意,没成想,是我自作多情。” “你学好了医术济世活人,还怕到时找不到好姑娘么!”王大夫把药方递给许仙,“自己去抓药,师父再给你放几天假,回去好好歇一歇。吃药还在其次,你的心结能否打开,主要还看你自己。” 许仙起身拱手:“多谢师父,给师父惹麻烦了。” “不妨事。”王大夫虽然让许仙自己去抓药,他还是自己看着许仙,毕竟这个徒弟如今这精神头不济,若是抓错一味药,不能去病不说,吃下去反倒添了新病。 三副药抓好,许仙便告了假。回到家中时,李公甫和许娇容见弟弟脸色不好,话也不敢问,就由着弟弟回卧房中歇息。 李公甫是个急性子,抱着把大刀问:“汉文这是求婚受挫了?我看他那意思,那姑娘对他应该挺有意思的啊。这女追男隔层纱,到了汉文这个小白脸这儿就不好用了?” “胡说什么!”许娇容瞪着李公甫,“谁说我弟弟是小白脸!汉文求亲失败,他心里已经不好受了,你这个做姐夫的,不好生相劝不说,还在这儿落井下石。” “我什么时候落井下石了!”李公甫戴上他的捕快帽,“这事儿啊,我这个大老粗管不了,还是你这个做姐姐的去管吧,我得去办差了!” “公甫!”许娇容犹豫了一下,又去拽李公甫的衣袖,“要不,我们还是给汉文说一门亲事?汉文年纪也不小了,也的确该成亲了。” “你让我去给他说谁啊?”李公甫也很为难,“你没听汉文说么,那白姑娘是四川人,初来乍到的,咱们跟人家祖辈上没交情,往后也没交情。” “谁让你去给汉文说白姑娘!”许娇容狠狠瞪了李公甫一眼,“算了,我回头儿去找刘媒婆,让她给看看,这十里八村有没有同汉文相称的姑娘。” 李公甫伸手指着卧房方向,道:“就你那个弟弟,那个死心眼儿,他认准了一个姑娘,还肯娶第二个?”李公甫摇头仿佛拨浪鼓,“我看你也别瞎操这个心,让他自己恢复恢复,哪天他把那个白姑娘忘了啊,你到时候再给他说亲,现在说你也是白说!” “汉文不是你弟弟,你当然不心疼!”许娇容松开拽着李公甫的那只手,“去吧去吧,你去办差去吧。” 李公甫心里当然是委屈的:“你这个人,汉文是你亲弟弟不错,可他也喊我姐夫喊了很多年,他心里不痛快,我这个做姐夫的心里就好受了?你进去问问他,你问问他除了那个白姑娘之外他还能看中哪个姑娘,我找人去说!” 许娇容也犯起愁来:“我这个弟弟是个死心眼儿,他好不容易看上了一个姑娘,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出来。” “你别瞎操心了,回头儿我带两壶酒回来,陪着他一醉解千愁吧。” 许娇容看着丈夫的背影,想着屋子里愁容满面的弟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许仙的情形,白素贞是后半晌才听说的,彼时她已经着手去给许仙相看店面,想着早日把这个恩情报了,她好和敖烈、小青一起努力修仙飞升。 没想到,许仙竟然病了! “师姐,你这个‘恩人’‘身娇体弱’啊。”敖烈背负着双手走在白素贞身边,“我看你给他开医馆之前,还得先给他把病治好。” 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我又不是大夫,我怎么给他治病啊。” 敖烈瞧着白素贞眉梢眼角透出来的愁容,心里清楚她一定已经在责怪自己了。他沉思了一会儿,说:“师姐的容貌天上地下都是能排得上号的,许仙这个凡人见之难忘,失之害病,我可以理解。” 白素贞瞟了敖烈一眼:“你还在这儿说风凉话,他是我的恩人,我非但没有报恩,还累得他生了病,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让他忘了你啊。”敖烈道,“帮他济世活人有很多法子,可救他,唯有让他忘掉你这一个办法。除非,你想搭上自己。” “我……”白素贞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甚至在想,为什么在西湖那条乌篷船上,我想遇到他,而后又遇到你。” 敖烈微微沉吟:“师姐的意思是,很难选?” “倒是不必选。”白素贞一双手攥在了一起,其实情之一字,说难很难,说简单也很简单。许仙和敖烈,究竟该选谁,她心里早就清清楚楚。 敖烈笑着说:“既然师姐心里已有了决定,让许仙忘掉你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包在你身上?”白素贞有些好奇,“怎么说,都是我去找药材更快些吧。” “还是我去吧。”敖烈凑到白素贞耳边说,“他虽说是因你而病,我却也脱不了干系,我若不出上几分力气,心也难安。” “如果你是去找忘忧草,那还是我去,你的心意师姐领了。”白素贞含笑看着敖烈,“你是师姐我是会飞的。”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师姐你在天上飞也不好吧。”敖烈一本正经的开玩笑,“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明日一早,我带药回来。” 白素贞眉心轻皱,问道:“你到底是去哪儿拿药?拿什么药?” “天机不可泄露。”敖烈犹豫了一下,朝白素贞伸出右手,“师姐你能不能借点儿银子给我,我需要一匹脚程快的马。” “师姐我可以缩地成寸。” “在师姐面前,我还需要保持一些神秘感。”敖烈接下挂在腰间的那块龙佩,放到白素贞手掌心,“我用这个换你几锭银子,总能换了吧?” 白素贞攥着那块龙佩,点了头:“你不想说,我便不问,银子你拿去。” 敖烈掂着那个重重的钱袋,道:“师姐你可以啊,这银子是打哪儿来的?” “你要不要?”白素贞俏脸轻扬,“不要我就收回了。” “我要!”敖烈已将钱袋子收进怀里,“师姐回府等我一夜,最迟明天中午我就回来。在此之前,师姐可千万不要去找许仙,我怕我不在,你一时把持不住,把自己贴上去。” 白素贞忍着笑道:“你放心,你不回来,我绝不去找许仙。” “好。”敖烈倒退着走了几步,才转身跑向马市。 白素贞浅笑摇头,朝双茶巷走去。 敖烈在马市随便买了一匹棕色骏马,一路向西驰骋,直至无人之境,便扯着嗓子高声大喊:“有劳大师兄送我去西海!有劳大师兄送我去西海!” 鹰愁涧中,孙悟空把吃到一半的桃子扔到一边,笑着说:“四师弟倒是不傻,还知道找俺老孙帮手。” 沙悟净眼中透着些对四师弟的可怜神色:“大师兄你还是帮帮四师弟吧,他如今被封了术法,实在可怜。” 孙悟空盘膝坐在地上,已经开始施展法术。 敖烈只听到四面八方来自大师兄的回应:“四师弟,老孙助你一臂!”他再睁开眼时,已经处身西海了。 西海原本是敖烈的家,可是这家里却有一位将他告到天庭玉帝眼前的父王。敖烈眉心紧皱,掏出那只粉色的海螺吹起来。 不过转瞬,一个穿着浅蓝色衣裳的漂亮姑娘出现在海边,她笑着说:“三哥,你终于来找我了!” 敖烈背负着双手,看着小妹提着裙子朝自己跑过来。 “三哥你这么久不来,我还以为你已将我忘了。”西海公主敖素汐拿过敖烈手中的粉色海螺,噘着嘴道,“这东西还是你和父王一起上天庭时,我给你的。” 敖烈摸了摸敖素汐的头:“母后还好么?” “什么叫好?什么又是不好?”敖素汐和敖烈比肩坐在沙滩上,“我只知道,母后很想你。” 第6章 忘情的眼泪 敖烈心中顿时起了些愧疚,不过大家都是活了几千年的神仙了,西海龙母这神仙在世上的时间更长,‘孝’这个字在神仙们的心里自然不如在凡人的心里影响深刻。 “母后好便好。”敖烈瞧着原处海水与天连成一线,难得放松片刻。 “三哥你和我回家吧。”敖素汐环抱双膝,“那个鹰愁涧有什么好住的,巴掌大的地方,哪儿有咱们西海广阔。” 敖烈笑道:“鹰愁涧再小,也是我的家。这西海,可能终我此生都不会回去了。你和母后若是想我了,大可以去我府上小住,想来龙王爷也不会拦着你们。” 敖素汐咬着口唇,转头看敖烈,“你还在怨恨父王?” “我不该怨他么?”敖烈的目光变得冷了些,“这天底下会到玉帝面前参奏自家儿子的,除了他西海龙王爷,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父王他,也是为了我们西海。” 敖烈眼睑低垂,未置可否,“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是想要老龟的眼泪,一小瓶吧。” 敖素汐觑起双眼瞧着敖烈,笑问:“三哥你要这个做什么?自己喝?” “你管我拿来做什么。”敖烈瞟了小妹一眼,“你三哥如今也是正儿八经的神仙,总不能拿他老龟的万年眼泪去做坏事。” 敖素汐笑道:“那你等等,我去揍那老龟一顿。” “几百年没见,怎么还这么暴力。”敖烈捏了一把小妹的脸蛋儿,“老龟那儿有存货,我看见过,就在…”他附在敖素汐耳畔,低声说了一句。 敖素汐脸上挂了些坏笑,“三哥,这西海里的秘密你知道的不少么!除了老龟的秘密,还有什么?一并说来听听!” “没有了。”敖烈仰躺在沙滩上,阖上双眼,“西海虽大,却也未必能装下多少秘密。老龟那些瓶瓶罐罐还是你三哥我小的时候去他那儿玩儿发现的。” “切!”敖素汐瞟了敖烈一眼,“那三哥你在这儿等着,我这就去找老龟要他那小瓶子。” “乖。”敖烈眼睛都不睁,敖素汐是他家小妹,打小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十足的小跟屁虫一个,他找小妹做事,小妹从来都是全力以赴的。 敖素汐的动作很快,敖烈还没睡着,就已经感觉到脸颊上麻酥酥的,紧接着听到小妹的声音,“三哥,老龟说,你兴许是招惹了情债。” “你三哥我招惹情债?”敖烈坐直了身子,“你做了我几千年的小妹,竟然会相信这种胡言乱语!” “老龟从来就没骗过我。”敖素汐手里攥着一支小瓷瓶,晃了晃,却没有要给敖烈的意思,“他说若不是你招惹了情债,就必定是你喜欢的人招惹了情债,你要去给人家擦屁股。” “什么话!”敖烈不爱听了,“你这个堂堂西海公主,不要被老龟教坏了。” “才不会。”敖素汐索性收起那支瓶子,“三哥你上回娶的那位太子妃我就没有看中,最后她果然和那个九头怪物跑了。不过说真的,她和九头怪物跑了,我还很高兴,至少我不必日日看着她那张苦瓜脸了。不过你若再娶太子妃,提前得让我瞧瞧。我若看不中,你趁早不要娶。” 敖烈只觉得好笑,“小妹,这太子妃究竟是我娶,还是你娶啊?人家万圣公主与我本无缘分,是你父王非要我娶她做妃子,这才出了后面那一连串的事。若是你三哥我有一天真的会再娶太子妃,那姑娘必定与我有着累世的缘分,是写在月下老儿那本册子上的。” 敖素汐的脸色变了变,“三哥你该不会是看了月下老儿的那本册子吧?” 敖烈愣了愣,突然觉得这次他该骗一骗他这个小妹才是对的,毕竟将来小白和他妹妹是嫂嫂和小姑子的关系,古往今来,嫂嫂和小姑子也很少有什么好关系。于是,几千年来,敖烈第一次撒了谎,对象还是他一向疼爱的小妹。“你三哥我会无聊到去看月下老儿那本册子?你开什么玩笑。” 敖素汐想了想,又笑了,“也是,三哥你都做神仙了,还需要娶什么太子妃。” 敖烈敲了一下敖素汐的脑门儿,心道这小妮子还真的存了不让他娶太子妃的心思,看来他也不是多虑,这谎话也没白说。 “小妹,你三哥我如今被人封了术法,还得请你送我回去?” 敖素汐不乐意了:“谁敢封三哥你的术法?说出来我去给你讨公道。” “我大师兄封的,你敢去给我讨公道?”谎话这种东西就是说过一句,就会有接下来的二三四五句,敖烈继续‘哄骗’小妹,“大师兄说我太久没去人间历练了,封了我的术法,让我去人间历练。” “然后就历练到,需要给人家喝老龟的眼泪?”敖素汐又取出那个小瓶子,在敖烈眼前晃荡着,“三哥你这个到底是给谁用的。” 敖烈终归是敖素汐的三哥,小妹的动作他一清二楚,负在背后的右手突然伸了出来,那瓶老龟的眼泪很快到了他自己手里。“小妹,还是把你三哥我送回去,啊?” “三哥你欺负人!”敖素汐跺了跺脚,“我偏不送,就要你自己走回去。” “不想去我鹰愁涧玩儿了?”敖烈给小妹弹了个脑瓜崩,“真不想去玩儿了,那你就不送。下一次你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三哥,可就说不好咯!” 敖素汐这个做小妹的自然还是心疼她三哥,“那你不许几百年才来看我一次。” “小红螺你倒是还我啊!”敖烈又朝敖素汐伸出手去,“下次我来,才好叫你出来。” 敖素汐解下挂在腰间的粉红色海螺放到敖烈掌心,“下次,我带着母后一起来见你吧,母后真的很想你。” 敖烈眼睑一垂,他当然不是不想母后,太多年没见了,也不知道再见会是个什么情景。“会见的,总有机会见的。” 敖素汐点了头:“三哥你从不骗人,我信你。” 敖烈又摸了摸小妹的后脑勺,“施法吧?” 那匹马还在原地等着敖烈,敖烈只知道老马还有他这种龙马识途,没想到这种正在壮年的马也很认主。他轻身跃到马背上,摸了摸那匹马的鬃毛:“走吧,带我回去。” 敖烈这一走果然用了大半日外加一个晚上。如今被人封了术法,敖烈的身子简直和凡人没有两样,他回到白府便钻进他自己的卧房里睡了整整一个多时辰。醒来再开门的时候,白素贞竟然站在门外。 “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师姐你怎么了?”敖烈指着白素贞的眼圈儿,“上妆的时候上错了吧?” 白素贞瞪着敖烈,道:“你明知道你不回来我睡不安稳,你这个人倒是很好,回来就自己睡了?” “之前我有说过要睡在师姐你隔壁的吧?”敖烈倒是一脸委屈,“你不同意,如今还赖我,你们女人家可真是……” “我们女人家怎么了?” 白素贞微扬起头瞧着敖烈的模样,在敖烈心里简直可爱到爆。 “真是很可爱。”敖烈第一次伸手碰了碰白素贞的脸颊,不过当然不能太过越矩,他很快拿出那个小瓶子塞给白素贞,“回头你我伴作郎中模样去给那许仙瞧病,给他喝下这水,他便能忘掉同你的这段情。” “这个…”白素贞看着手中透明小瓶中露出的微微蓝光,有些犹豫,“从哪儿弄来的?当真只有忘情的作用?” “怎么师姐你害怕我伤了那个许仙不成?”敖烈随口开了个玩笑,“师姐你尽管放心,这是万年老龟的泪。师父应该也对师姐说过,万年老龟在这世上活了太久,也看了太久的凡尘事,有些事他不想记得了,索性修炼出了能忘凡尘事的眼泪。用在许仙身上,兴许比忘忧草更好用些。” 白素贞晃了晃手中的小瓶子,“那故事我的确听过,却不曾想万年老龟的泪是这个样子。” “老龟生在海中,长在海中,泪泛蓝光,不出奇啊。”敖烈朝白素贞拱了手,“还要劳烦师姐给我换个小药童模样,我跟着你同去看那许仙喝下这瓶药水方才放心。” 白素贞点了下头,先给自己换了个模样,又把变身法术施在敖烈身上。 敖烈打量着白素贞,摇了摇头,“你给自己变得太俊俏了!师姐不然带我进你卧房,我用你梳妆台上的东西再给你扮一扮。” 白素贞倒也没有犹豫,带着敖烈去了第四进院落。 小青刚刚睡醒,正要推门出去做早饭,远远看到姐姐变了个男人模样带着她那个也换了模样的师弟往后院来,她忙又退进自己的屋子,一伸舌头,索性躺到床上去继续睡觉。 白素贞的卧房布置的就像她的名字一般,又素净又雅致,敖烈轻轻点头,拿起梳妆台上的脂粉盒子还有眉笔,笑对白素贞,“师姐,请坐?” 白素贞还有些犹豫,“你行么?我可以自己来。” “画美不容易,画丑么……”敖烈笑起来,“怎么画怎么是。” 第7章 叫你惦记我妃子 女儿家的胭脂水粉用在敖烈手里当然是不合用的,不过咱们这个西海玉龙三太子小的时候是个顶能搞怪的货色,不然也不能连玉帝御赐的珠子都敢烧。他把手里的脂粉盒子往梳妆台上一扔,左右看了看,走进书房,取了根毛笔出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白素贞本能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往脸上抹脂粉她是可以接受的,抹墨汁……未免重口味了点儿。 “师姐你放心。”敖烈竟然拿毛笔去蘸脂粉,“我不能让我香香的师姐染上这种凡夫俗子的墨汁味道。” 白素贞嗔恼着瞪了敖烈一眼,眉梢眼角间却透着那么一丝丝的喜欢。 敖烈忍住笑在白素贞的脸上左点一下,右点一下,还要装着他自己很会画的样子。大约过了一刻钟,敖烈终于将铜镜摆到了白素贞眼前,“师姐你仔细看看,这才是游方郎中应该有的样子。” 白素贞的脸色立刻黑了下去,“敖烈,你也太不把你师姐当回事了!你师姐我这张脸竟让你画成了这副模样!” 敖烈碰了碰白素贞的脸颊,笑着说:“我瞧着挺好,为了和师姐你登对,我也给自己画上两笔。” 拿铜镜对准了自己,敖烈刷刷刷几笔画在脸上,他怎么给白素贞画的,就怎么对称着画在自己脸上,画完之后,两个人比对起来还真像是一对。 白素贞看着敖烈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在你对你自己也这么下狠手的份上,我这次姑且先饶了你。” “我倒是更想知道,如果师姐你不饶我,预备怎么做啊?”敖烈凑近了白素贞,闻到她头发间的香气,顿时神清气爽,又用力吸了好一阵。 白素贞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烫了起来,她从敖烈身侧走出自己的卧房。 敖烈忍着笑跟在白素贞身后,“师姐你很害羞么。” “你不可如此放肆。”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我们师门向来论资排辈,无论是年纪还是辈分,我都高着你一些,你再对我无理,师父要怪罪下来。” “怪罪我,又不会怪罪你。”敖烈右手在空中一挥,原想变出个游方郎中的幡子,看着空空的右手才想起自己的术法已经被大师兄封印了,无奈只好再对白素贞说,“还得劳烦师姐变个游方郎中的方子和药箱出来。” 这点小事对于白素贞来说当然是手到擒来的,她看着敖烈身背药箱,手握幡子的模样,又笑起来,“别说,蛮像游方郎中的。” “你是郎中,我是学徒。”敖烈和白素贞一起走出白府,“说起来,你这一回算是救了许仙的性命?” “他是因我病的。”说起这个,白素贞还是觉得愧对许仙,“我也没有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 敖烈对于白素贞这个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的想法很是觉得不好理解,“师姐,你无心害人,旁人却因你而病,这是你的错么?这若是你的错,那这世上的人又要平白多出多少错处。” “本是我招惹了人家。”白素贞侧头瞪了敖烈一眼,“说起来,这事还得怪到你头上一些。” “那你就全怪在我身上吧。”敖烈淡淡笑着,“你若真是觉着你欠了那个许仙的恩情,这次就当是报了,往后还是不要再与他有牵连的好。” “你这样怕我与他牵扯在一起啊?”虽然白素贞已经被敖烈画的‘不成样子’,不过她眉眼间透出来的娇羞神色还是去不掉的,“敖烈你尽管放心,我办事向来有分寸。” “可是我不想。”作为西海的玉龙三太子,敖烈身上自然带着一种傲气,“我不管你有没有身份,你若真的还想给他做些什么,那就我替你去给他做,只是……”只是不知道你将来了解真相的时候心里会是个什么滋味。 和敖烈一样,白素贞在这世上也活了千余年了,自己决定的事一向也没有回转的余地,“报许仙的救命恩情是观音菩萨所点化,无论是谁,也不能该。” “观音菩萨当面锣对面鼓地对你说过你要报恩的人是许仙?”敖烈实在有些无奈,索性摊开来说,“她老人家让你去西湖找恩人,我可也是你在西湖碰到的。” “你是我恩人?”白素贞挑了下眉毛,这个当口,她当然觉得敖烈是在开她的玩笑,“我用术法探过许仙的几世,千余年前,他就是救我的那个牧童。” 打死敖烈都不会想到,他有朝一日竟然会败在被封术法上。倘若他大师兄没有封他的术法,凭他的本事,再现千余年前的事根本易如反掌,这回可好,完全没有办法。 “随你吧。” 到了李公甫家门口,敖烈从药箱里拿出摇铃,右手用力晃着,“游方郎中,专治疑难杂症相思病!识货者,分文不取,不识货者,千金不救!” 白素贞瞪着敖烈,低声说:“哪儿有你这么说话的。” “难不成师姐你还打算朝他们要救人的银子?”敖烈说着,竟然走上前去拍门,“府上可有害了相思病的人?游方郎中上门来救人了!” 许娇容正为了弟弟的事情犯愁,王大夫三副药吃下去,弟弟也没有好转的迹象,这会儿有游方郎中上门,开口闭口的就是‘相思病’,许娇容打开门问:“大夫当真能治相思病?” “我家先生的确有这个本事。”虽然敖烈刚才差一点儿生了白素贞的气,不过在这种大事上,他还是得配合白素贞好好演这出戏。 白素贞拱手,“这位夫人,我游方到此地,惊觉府上有相思病人,游方郎中专治疑难杂症,不知夫人可否让我进府为府上病人瞧上一瞧?” 许娇容见这郎中说的有模有样的,自然请他们进门去给弟弟诊治。 连许仙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因为被一个姑娘拒婚而害病,这一害,还了不得,竟然几日起不来床。 看到许仙气若游丝的模样,白素贞心里更愧疚了。她认真给许仙把脉,敖烈已经从药箱中拿出那个小瓶子。他犹豫了一下,朝许娇容要了一个茶杯,又从药箱中拿出一个纸包,将里面的药末倒进茶杯中,混上老龟的泪,递给白素贞,“先生,药调好了。” 白素贞不疑有他,正准备扶起许仙,敖烈却先她一步将许仙扶了起来。 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将‘药’给许仙喂了下去。 大凡是病,只要把病根找到,并且除了病根,那病也就要好了。喝下遗忘之泪,许仙很快就醒了过来。 许娇容惊喜莫名,给白素贞和敖烈行了大礼,而后匆匆走到许仙病榻前,“弟弟,你醒了?” “姐?”许仙皱着眉头下了床,“我怎么了?” “还你怎么了?”许娇容瞪着许仙,“你啊,被那个什么白姑娘迷得没了魂,得亏这两位游方郎中的偏方将你救了回来。” “白姑娘?”许仙挠着自己的脑袋,显然已经忘了白姑娘到底是谁了。 敖烈和白素贞对望了一眼,敖烈使了个眼色,白素贞了然,两个人一起走出了许仙的病房。 “姐!”许仙突然握住许娇容的手腕,捂着肚子往外跑,“姐我肚子疼,你快去给我抓一副治拉肚子的药来。” 回白府的路上,敖烈始终忍着笑,也努力不让白素贞看出来。 白素贞何等精明,回到家中,卸了妆,重新变回她自己的模样,她开始找敖烈‘秋后算账’。 “师弟,你到底给那许仙喝了什么?” “老龟的泪啊。”敖烈正用帕子擦脸,“还是你给他喂下去的。” “真的只有老龟的泪?”白素贞抱着臂膀瞪着敖烈,“没有其它?” 敖烈透过铜镜看着白素贞脸上的表情,知道他要是再装傻,恐怕白素贞不依,“还放了一点点巴豆粉,真的只有一点点。”敖烈用手指比划了一点点,认真的模样让白素贞又好气又好笑。 “他是病人,你竟还捉弄他!”白素贞当然是恼恨的,“才治好了相思病,你又让他拉肚子?于心何忍啊?” “他竟敢喜欢你,当然要叫他吃些苦头。”本太子看中的女人,旁人当然动不得分毫。 “霸道!”白素贞丢下这么两个字,转身走出敖烈的卧房。 敖烈擦掉脸上的最后一点脂粉,又对镜整了整衣冠,这才跟出去。 “师姐你换位思考一下,倘若今日有个姑娘站到我面前说喜欢我,你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就没有把那姑娘碎尸万断的想法?我只是给他喂了一点儿巴豆,下手已经很轻了吧?” 白素贞已经坐到了秋千上,瞪了敖烈一眼。不过其实敖烈说的也不是全然没有什么道理,如果一样东西是她珍爱的,旁人动了一点儿心思,那她当然是不会放过那人的,就是这么爱憎分明。如此说来,她和敖烈还真是一路人。 敖烈已经站到白素贞身后,给她晃着秋千,“师姐是不是这么换位思考一下,就能理解我了?” “你也未免太狠了些。”白素贞还是有些怪敖烈的,“他毕竟于我有恩。” “知道,于你有恩么。” 第8章 自暴身份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是无巧不成书的,敖烈前一日刚刚说完若是有人喜欢他,那白素贞是不是要把那人碎尸万断,白素贞也是想把那人碎尸万断的。可是当那个人真的站在她和敖烈面前,用娇滴滴的声音对着敖烈说:“相公,我来找你了。”白素贞的反应不是将那人碎尸万断,而是离开敖烈两丈远,冷眼看着敖烈和那个叫他相公的女人。 女人怎么就这么容易误会她喜欢的男人?敖烈蹭了蹭鼻子,走到万圣公主眼前,冷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相公我错了。”万圣公主很有些‘求原谅,只要你原谅,我做牛做马都成’的意思,“你我毕竟是拜过天地的正经夫妻,我寻了很久才寻到你,如今,我只求你能再给我一个机会。”她说着说着便拿出帕子来擦拭她脸颊上挂着的泪。 白素贞实在听不下去,转身回去她自己的卧房。 小青也看不下去了,看敖烈这反应,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娘子还真的和敖烈拜过天地,她冷冷对敖烈说:“你如何对得住我姐姐!”话毕,也随着白素贞去了。 敖烈抓起万圣公主的胳膊,拉扯着她去了个四下无人的地界,直接把她扔到了地上,“说,你来找我究竟有何目的!” “三太子。”万圣公主原就生得娇俏美艳,此时落下泪来,更是惹人心疼,“我已寻了你几百年了,只求能和你重结秦晋之好。” 敖烈冷哼一声,“你原就与我没什么缘分,如今真正和你有缘分那九头怪物已经魂归西天,你又反过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白脸儿么?” 万圣公主握住了敖烈的手,“人都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三太子,你就不能原谅我一次么?我是真的真的,知道错了……” 敖烈抽出自己的手,冷哼道,“你难道没听过,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么?” “三太子……”万圣公主站了起来,又去握敖烈的胳膊,“千金难买一回头,如今我除了投奔你,已无处可去。你就看在,看在我们终归有夫妻之名的份儿上,再给我一次机会?” 敖烈一径向后退了很远,“万圣公主,你的本事我是清楚的。你可以找到第一个九头虫,就能找到第二个九头虫,接盘而已,何必非我不可。” “你是西海龙太子,我是碧波谭公主,你我原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万圣公主又走到敖烈身前,“难不成,三太子你真的要娶一条千年蛇妖做妃子?固然你愿意,你的父王,你的母后又会愿意么?” “这是我的事,与你又有何干!”敖烈对待这个给他戴绿帽子的万圣公主当然没有一点儿好脸色,“我奉劝你,不要再来纠缠我,我若再看到你一次,不要怪我不客气。” “你如今被人封了术法,还敢对我说这种话?”万圣公主突然变了脸,不再是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在这个地方,你难道不该乖乖让我拿捏么?” 敖烈缓缓往后退着,他方才的确忘了他已经被大师兄封了术法,而这个万圣,看样子术法还在。 万圣公主正要飞身上前擒住敖烈,她和敖烈之间却突然多了一道屏障。 四面八方传来了孙悟空的声音,“万圣公主,你胆敢动我四师弟一下,当心俺老孙找你麻烦!” 敖烈拱手道:“多谢大师兄仗义相助!” 万圣和敖烈之间被孙大圣用一道无形屏障隔住了,万圣不能不承认,她如今不怕没有术法的敖烈,却怕这个突然出现的孙大圣。斗战胜佛,不是闹着玩儿的。 再回到白府的时候,敖烈明显感觉到白素贞和小青对他都淡淡的。 “师姐……”敖烈有些心虚,毕竟他和万圣公主拜过天地这个事情是真的。 “姐姐,我看凡人对待负心汉,都是要游街示众的。”小青的一张嘴从来都不饶人,尤其如今白素贞是她唯一认定的亲人,她会豁出一切去保护这个姐姐。 敖烈朝小青做了个揖,“小青姑娘,我能和我师姐单独说几句?” 小青看了白素贞一眼,当然还是给白素贞和敖烈让了地方。 “师姐我坦白,我和万圣的确拜过天地。”小青刚刚出门,敖烈就开始坦白,“可是当天晚上他是和另外一个人圆的房。这回她来找我,是因为她那个姘头死了。如果师姐因为她而远离我,师姐不止耽误了我,更耽误了你自己。” 敖烈竟然说得如此直白,这是白素贞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她当然,当然还是愿意相信敖烈的。“我只问你,你与她如今还是夫妻?” “师姐……”敖烈撩起袍子坐到白素贞对面,“她和她那个姘头做了多年夫妻,她与我那一纸婚约还能作数么?” 白素贞眼睑低垂,并未去看敖烈,“其实直到如今,我还不清楚你的身份。但是我可以确定,你绝不只是个凡人,方才找你那位夫人,也不是凡人。” 敖烈深吸一口气,决定暴出马甲来,“其实我的身份不是什么秘密,师姐你在世上活了这么久,不知道西海龙王家的三太子名叫敖烈么?” “你是那个敖烈?”听到敖烈自己这么说,白素贞还是有些惊讶,“我原以为,你只是和那位西海三太子同名而已。可若你真的是那位三太子,便是已经取得真经,位列仙班,怎么还会通身上下都没有术法?” “师姐你可真是的,我不说的时候,你总是逼问我,如今我说了,你反倒不信了。那么请问,我到底怎么做才对?”敖烈叉起双臂看着白素贞。 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方才那个人,是碧波潭的万圣公主。当年我和她成亲那日,她和九头怪物圆了房,这事儿估计你也听说过吧。” 白素贞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敖烈了,当年西海这桩大事实在在三界都引起了很大轰动,玉龙三太子先是被万圣公主戴上了绿帽子,然后又被自家父王告上了天庭,至此以后,便从高高在上的西海三太子变成了鹰愁涧的‘妖怪’。那个时候事不关己,白素贞只觉得即便贵如三太子,有一个坑儿子神爹,过得也挺惨的,也许还不如他们这种妖怪。 “你们是不是也合起伙来笑话过我?”敖烈从茶盘中拿出一只茶杯,往里面倒了茶,“不过事到如今,我早就不在乎了。如果不是因为万圣公主,我也不会有机会见到师姐,所以,算是因祸得福。” 白素贞反倒犹豫了,“你这个年纪,叫我师姐?” “我入门晚么。”敖烈仍旧是说起瞎话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师姐你原谅我了?下回万圣再来,你就帮我一起把她打出去?” “人家毕竟是碧波潭龙王家的公主,我这个蛇妖可不敢打人家。”白素贞脸上明显已经露出了笑容,可她还是装着生气的模样,“你还没说,你身上的术法怎么就不见了?” “因为要拜师啊。”敖烈避开了白素贞的目光,“我为了和师姐见面,不惜封掉周身术法,拜黎山老母她老人家为师,我可是不容易得很。” 虽然这话里面还有漏洞,不过听起来已经很顺耳了,白素贞也懒得再就这个话题和敖烈纠缠下去。 敖烈又说:“总之,我为了师姐你,的确放弃了很多,师姐你得可怜可怜我,不能再去可怜那个许仙了。” “他和你不一样。”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他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这一世也不过几十年而已。” “那你也不能用你的几十年去赔给他啊。”敖烈一展下袍,翘起二郎腿。 白素贞亲自给敖烈倒了茶,“今时今日,我当然是不会赔给他几十年的。但是,我至少要帮他完成一桩心愿,开一间药铺,济世活人。” 敖烈低低‘嗯’了一声,端起茶盏继续喝茶,“总之,师姐你不能再做出些让他误会你的事情。” 白素贞嫣然道:“总之有你在,我也不必想那么多。” 敖烈靠近白素贞,鼻尖几乎与她相触,“那,我不许师姐你做什么,师姐就不做什么?” “自然还是我说的算。”白素贞转瞬间便起身后退,“不论年纪,只轮入门先后,我终归还是你师姐。” “我也没说你不是我师姐啊。”敖烈起身走近白素贞,“敖烈这辈子最听师姐你的话。去不去后院荡秋千?” 白素贞含嗔带恼地瞪了敖烈一眼,“折腾了这么久,你不饿么?我去做糕。” “想来小青姑娘应该是去做糕了。”敖烈抓住白素贞的手腕,“师姐还是跟我去吧。” 小厨房就在后院,小青一边往灶里添柴,一边听着外面白素贞和敖烈打情骂俏的声音,不由腹诽,“方才还在生气,才这么一会儿就又如胶似漆的,这脸变得也未免太快了些。难为我在这儿为她担心了。” 第9章 素贞斗万圣 万圣公主当然是怕孙悟空的,可是她想再一次拿下玉龙三太子的心也是真的。自从敖烈修成正果几百年来,他始终把自己关在鹰愁涧,除了他的师父、师兄们召唤,几乎闭门不出。如此一来,万圣公主也就很难找到接触他的几乎。 这一次,好不容易敖烈从鹰愁涧出来了,好不容易他封掉了周身术法,就功夫上面,她赢了一筹。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万圣猜想,她此生真的真的再也找不到和敖烈在一起的机会的。她不能和敖烈在一起,也就不会再是碧波潭的公主,可能真的比白素贞那个千年蛇妖还不如。 山洞中,万圣公主背靠着山石,双臂环抱双腿,愈发坚定了要在这个时空拿下敖烈的想法。白素贞水漫金山寺,这故事她也是有耳闻的。其中关键,除却白素贞外,还有法海和许仙。 “三太子,你不答应我,就不要怪我。”万圣公主眉心皱了起来,她双手捧起一团蓝光朝洞外撒去,天空转瞬间阴云密布,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起来。 彼时白素贞刚刚和敖烈一起给许仙租了一间房当做医馆,付完银子,看着原本晴朗的天突然下起雨来,连房东都开始抱怨,“这夏天就是怪,原本还晴得好好的,突然就阴上来了,还下了这么大的雨,可真是黄梅天儿。” 白素贞看着屋子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敖烈朝房东借了伞,“师姐,房子租好了,我们回去?” 白素贞点了头,由着敖烈将自己护在伞下。 那阵雨来的突然,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大都没有带伞。敖烈手中的一把伞大部分都护在白素贞头上,他左臂和半个身子几乎都被浇湿了。 白素贞瞧了敖烈一眼,施了术法将两人团在一团白光中。 “你这半个身子都湿透,回头儿要着凉的。”白素贞嗔怪着瞪了敖烈一眼。 敖烈笑道:“只要师姐好,我受了凉倒也没什么。” 白素贞扬起头看着天上的滚滚乌云,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碧波潭的万圣公主你了解多少?” 敖烈愣了一下,“师姐怎么问这个?我和她之间,不过是西海龙王和碧波潭龙王两个之间的交易,我还能了解她多少?” “这样,恐怕有些不好办。”白素贞从光团中伸出右手,雨点落在她掌心,她又将右手收了回来,“你瞧瞧。” 原本应该是晶莹剔透的雨滴竟然隐隐透着些棕红色。 敖烈哼了一声,“万圣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啊,她是知道我没有了术法,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白素贞突然握住敖烈的胳膊,两人凭空消失,又出现在白府白素贞的闺房中。 “师姐你这大白天的施法术,不怕吓到来往行人了?”敖烈笑着调戏白素贞,还是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左臂。 白素贞把敖烈按坐在卧榻上,撸起他左衣袖。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已起了红点。 “不妨事,我是铁打的玉龙三太子,这么点儿毒水,能奈我何!” “当然不能奈你何!”白素贞狠狠瞪了敖烈一眼,变出了一瓶药膏,仔仔细细涂在敖烈的手臂上,“这瓶药膏是师父调制的,也不知道合不合用,聊胜于无吧。” 敖烈看着白素贞认真给自己涂药膏的模样,竟然说:“要是知道这个时候师姐能这么耐心,我真该再多在雨里浇一会儿。” “你是真不怕自己害了病么?”白素贞又瞪了敖烈一眼。 “姐姐,这雨下的很怪诶!”小青打着伞从外面走进来,正好看到白素贞给敖烈涂药膏,“三太子是也被雨浇了?” 敖烈笑着把衣袖放了下去,“小青姑娘,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跟在我姐姐身边的时间可比你长多了。”小青俏皮地笑了笑,“你说我姐姐知道的事情,我还能不知道么?” 敖烈点了头,“本也不是什么大秘密,如果小青姑娘你一直不知道,恐怕现在也还不会跟我说话。” 小青扯着嘴角笑了笑,“我说三太子,你不是已经成仙了么,怎么还怕外面这场红雨?” “我敏感。”敖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左臂有些火辣辣的灼烧感觉,可是当着两位美女,他总也不能太过示弱,“不过你尽管放心,我很快就会好。” “你最好很快就会好。”小青把一盘桃子放到白素贞手边,“不然我姐姐还要日日照料你。” “那我还是不要好得太快比较好。”敖烈看向白素贞笑了笑,“我很希望师姐能够好好照料我。” 白素贞把手里的药瓶塞给敖烈,“你啊,还是照顾好自己。我得好好想一想…” “想想万圣下的这场雨?”敖烈把白素贞给自己的那瓶药塞进怀中,“回头儿还是我去找万圣吧。” “你不要再去。”白素贞突然霸道起来,“从今往后,那个万圣公主我去对付,你不要露面。” “你是怕我被万圣抓走么?”敖烈嬉皮笑脸地凑近白素贞,“尽管放心,我不会由着万圣放肆。” “总之你不要再去管她,就让我这个修炼了千年的妖怪去斗一斗这个碧波潭的公主,看看谁的道法高上一些。”白素贞眼中透着骄傲,她在这世上行走千余年,什么妖魔鬼怪都见过,如今不过是碧波潭的一位公主而已,她当然没有什么好怕的。 敖烈原想再劝一劝,可是看他师姐这个样子,显然是斗定这个万圣了。两相比较,白素贞是黎山老母的徒弟,背后还有观音菩萨的指点,这个万圣公主只不过是碧波潭龙王的女儿,如今天降下这场红雨,影响了杭州一带百姓的正常生活,她也算是触犯了天条。这样两相比较,他师姐实在是很占理,非常占理!那他这个做师弟的,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天目山中,万圣公主正盘膝坐在洞中继续施法。降雨是他们龙族独有的本事,她修炼了上百年,才将从他们碧波潭深处淤泥中取出来的毒素混在雨里。如今这一团雨水从天而降,她不怕敖烈不来求她。 “万圣公主。”山洞深处,白素贞周身袭着一团白光出现,她右手握着雄黄宝剑,其实是他们蛇族最怕的,也不知道对龙族有没有什么奇特的效用。 万圣不为所动,直到头上两只龙角出现,她才睁开眼睛看向白素贞,“居然是你来了。” 白素贞轻点下头,“敖烈他来见你,不大方便。” “你来,没有用处。”万圣站了起来,双手出现双剑,“如果你想见识见识我的本事,倒是可以。” “怎么不是你该见识见识我的本事么?”对待万圣这种人,白素贞当然是不会客气的。 “废话不必多说!”万圣挺起双剑,朝白素贞刺了过去。 白素贞眉心微皱,前几招她闪身躲过。 “你不敢接招?”万圣双剑齐挑。 白素贞道:“这几招,是替敖烈让你!”话音刚落,她周身白光更亮了些,手中雄黄剑冲天而出,一时间几十柄雄黄剑齐齐朝着万圣公主刺过去。 万圣公主当然不是吃素的,她明白这种幻术的本质在于她应该在这几十柄剑中找到那柄原始的剑。 白素贞周身白光更强了些,万圣公主愈发眼花缭乱。 自古擒贼先擒王,万圣公主周身被一团淡蓝色的光包裹住,她竟无视那些雄黄剑,自己手中双剑直向白素贞刺过去。 白光与蓝光相碰,这是蛇妖与龙仙之间的道行较量。 白素贞阖上双眼,再睁开时,右手突然扔出几柄飞刀,冲过白光,竟也冲过了蓝光。 万圣公主跃身向后,两个人周遭的光圈都消失了。 “万圣公主,承让。”白素贞拱了拱手。 万圣公主道:“黎山老母坐下弟子果然有些本事。” 山洞外雨势渐渐小了,这自然代表着万圣公主的术法渐渐不给力。 白素贞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公主还不走么?要不,你我再比试一场?” “你让我走,不要后悔!”万圣其实已经有些支持不住了,她忍住咳嗽,眨眼间便离开了天目山。 白素贞拍了拍双手,又笑了笑,待山洞外的雨彻底停了,她才走了出去。 白府敖烈的卧房中,敖烈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在卧榻上打坐。他原以为自己只是被大师兄施了术法,这身体还是仙人的身体,万圣的毒雨不能拿他怎么样。可是左臂酥酥麻麻的感觉越来越严重,白素贞离开的这片刻钟里,他已经记不得自己跑了几趟茅房。看来他不知是人回到了过去,这副修仙的身子仿佛回到了过去的过去,简直就像凡人一样不济。 “大师兄啊大师兄,你算是害苦了我了。”敖烈当然要在心里骂上一骂孙悟空。 鹰愁涧中,孙悟空眼皮一跳。 “大师兄,四师弟实在是太可怜了。”沙悟净忍不住劝了劝孙悟空。 孙悟空索性将结界收起来,“师父传了消息过来,灵山上有法会,着俺老孙带着你速速赶去。” “可是四师弟这儿…”沙悟净还是心疼敖烈的。 孙悟空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人家西海三太子,天命所归,你担心他做什么!” 第10章 小姑子遇嫂嫂 白素贞回府的时候,敖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多少次跑茅房了,小青正端着一碗热汤等在茅房外头,看到白素贞,指了指茅房门,说:“姐姐,你师弟这回怕是栽了。” “你给他煮了热汤?” 小青把手里的汤碗递给白素贞,“热汤也没用,解铃还须系铃人,或者你问问你师弟,他有没有法子对付万圣公主的du药?” 白素贞点了头,“你去街上看看情况?” “看过了。”小青耸了耸肩膀,“咱们这位三太子是身子好的,那些身子不好的,听说已经出不了门的,需要大夫进家门诊治呢。” “那许仙?”白素贞看了茅房一眼,拽着小青往旁边走了几步,“许仙那边,你去瞧过么?” “他和他那个王师父,一个东城,一个西城,正挨家挨户给人瞧病呢。”小青又撇了撇嘴,“可惜他们不知道这红雨是人家龙女下的,人家龙女下的雨,只怕没那么容易被凡人大夫看好。” 白素贞点了头。 敖烈从茅房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感觉都有些脱相了,白素贞把手里的汤碗递给敖烈,道:“小青煮的,你快趁热喝了吧。” “不能喝。”敖烈摆着手,“再喝还得进去,自己要忍住。” “那你怎么办?”白素贞搀着敖烈,“早知道我不应该把万圣公主打跑,应该把她抓回来。” “师姐你把万圣打跑了?”敖烈眼睛里透着惊喜,“干得真漂亮!” 白素贞瞪着敖烈,“还漂亮呢,你瞧瞧你如今这病怏怏的模样,要不我去把她再找回来吧。” “可别。”敖烈拽着白素贞的手腕,“请神容易送神难,她好不容易被师姐打走,千万别再叫她回来。” 敖烈在石鼓上坐下,掏出袖子里面的海螺,抚摸着海螺的纹路,“龙女还是让龙女去治,我原本不想叫我小妹来,现在不叫看来是不行了。” 海螺声音响起,龙女上岸,是会带来风雨的。不过西海这位小公主当然和碧波潭的公主不一样,又一场小雨淅淅沥沥下完,天空中一碧如洗。 敖素汐穿着一袭天蓝色的裙子出现在敖烈面前时,只看到自家三哥苍白着的一张脸。 “三哥,你这是又被万圣那个坏丫头害了?”此时敖素汐眼睛里只有自家三哥,白素贞和小青她还都来不及注意。 敖烈从榻上坐起来,挠了挠头,“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法术被封了,一个不小心就中了万圣的招。” “真可怜!”敖素汐坐在床榻边上,摸着敖烈的头,“三哥我去找万圣给你报仇,你是想我打破她哪儿?” 敖烈被小妹逗笑了,“这个仇,想必师姐已经帮我报了。你先想法子给杭州城里的百姓治病更要紧些。” “你还有师姐?”敖素汐有些吃惊,“你那师父不是和尚么?怎么收起女徒弟了?就算收女徒弟,也改是你师妹啊!”她倒是还不急着救她三哥,反倒对‘师姐’这个称呼很感兴趣。 “这个之后再说!万圣修的是水系术法,你修的也是水系术法,我想你应该有办法救人。”敖烈摸了摸敖素汐的后脑勺,“你就当帮你三哥一次?” 敖素汐瞟了白素贞一眼,“三哥你为了你这个‘师姐’,还真是不怕求我。” “你是我小妹么。”敖烈咳了两声,“再帮一次?” 敖素汐一边瞪敖烈,一边应声,跟着说:“那让你师姐和我一起走一趟碧波潭?你总不好叫我自己一个人去吧。” 敖烈当然是有些犹豫的,小姑子和嫂子,这关系没有他在中间和稀泥,怕不是要打起来。 “我可不是会打人的公主哦!” “就让我小公主一起去吧。” 这两句话几乎同时出口,敖烈看了看白素贞,又看了看敖素汐,终于点了头。 白素贞离开前吩咐小青,“照料好敖烈,我去去就回。” “姐姐你也要小心。”小青拽着白素贞的袖子,压低了声音说,“龙族的公主,不好惹。” “放心。”白素贞拍了拍小青的手背,“你姐姐我自有办法。” 一个是会术法的龙族公主,一个是会术法的千年蛇妖,这两位从杭州去碧波潭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当然,敖素汐对白素贞是有敌意的。 “上一次,我三哥找我要我们西海老龟的泪,是为了你吧?”敖素汐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这么多年来,我三哥一直在鹰愁涧闭关,能让他从鹰愁涧走出来,你也算有些本事。” 白素贞笑道:“公主,我们还是先去碧波潭找解药更要紧。” “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么。”敖素汐索性停了下来,“你是蛇妖?” “是。” “你喜欢我三哥?” 白素贞愣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我三哥是西海玉龙三太子,我们龙族一般都和龙族相配,偶尔也会和别路的神仙搭一搭。可是妖怪,你恕我直言,我们龙族的太子妃里面还从未出过这个种类。”敖素汐直言以对,当然她当然得承认白素贞真的是倾国倾城,东西南北四海中的公主们的确是无出其右。可他们龙族是讲究门当户对的,这个规矩就从来没有人破过。 白素贞笑了,“我喜欢你三哥,你三哥也喜欢我。不过,未来的事情,还要走一步再看一步。我也未见准就一定会嫁到你龙族去啊。” “你不想嫁给我三哥做太子妃?”这回敖素汐可觉得奇怪了,“我不太信。” “也不能说不想。”碧波潭就在眼前,白素贞不得不赶快结束这个话题,“不到最后一刻,谁又能确定最后一步会走到哪儿去?” “我母后和父王都不会同意的。”敖素汐已做好下碧波潭的准备,“未免你伤心,还是早早打消这个念头比较好。” 白素贞笑说:“多谢公主关心。” 碧波潭毕竟比西海小了不是一点儿半点儿,敖素汐游到海底之后觉得一点儿都不过瘾,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我父王当年是怎么想的,居然给我三哥陪了个碧波潭公主。依我看,东海的小公主远比碧波潭公主合适多了。” 白素贞听到只当没听到,跟在敖素汐身边往深处走去。 “万圣!你家姑奶奶来了!你还不来迎接么!”敖素汐的声音在碧波潭中传了很远,饶是白素贞这个千年蛇妖都觉着这叫人的办法实在古老又粗俗了点儿。 敖素汐却说:“万圣这家伙惹了我三哥,我这么喊她出来,已经算是客气了。如果她不肯出来,我就打到她府邸去。” 万圣才和白素贞打完不久,五脏六腑都有了一些损伤,现在又听到西海小公主这催命的声音,她简直有些怀疑人生了。 “万圣你给本公主滚出来!”敖素汐的声音又一次传到,万圣无奈,不得不从床榻上站了起来,走到洞府外面去迎接。 “原来是小妹来了,请进。” “谁是你小妹!不要乱攀亲戚!”敖素汐打掉了万圣伸过来的那只手,“你当初那般对我三哥,我始终没能得空来碧波潭收拾你,这回可是个蛮不错的机会。” “小妹你不要受这蛇妖的撺掇,你我毕竟有姑嫂的名分在。”万圣见白素贞站在敖素汐身边,小心脏当然是颤抖的。 敖素汐朝万圣笑了笑,竟然握住白素贞的手腕,“万圣你也不必想着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来分化我们,这一场,我是一定站这位白姑娘的。” 见到敖素汐双手各握一根峨嵋刺,万圣整个人都不是很好,她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真真的是诸事不顺。可是没有办法,两个大敌当前,她这个碧波潭公主总不能不战就退吧,那也太丢面子了。 “对坏人,不必讲什么江湖道义。”敖素汐朝白素贞挑了下眉毛,倒是很有些敖烈的味道在里面。 万圣本来就被白素贞打伤了,如今除了白素贞之外,竟然还多了个调皮鬼敖素汐,当然还没打上几个回合,她就有些落败的趋势。 敖素汐高声大喊:“白姑娘你退后。”声音刚落,她便抢上前去,一脚把万圣踹到了地上,顺便骑在她身上,“欺负我三哥,我让你欺负我三哥!你不是号称娇媚好看么,我让你更好看一些!” 白素贞站在一旁,即便万圣也算是她的仇人,可这敖素汐收拾她的戏码,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打到万圣原本娇俏的一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敖素汐才有了要收手的意思,不过在此之前,她把万圣踹在怀里的、袖子里的瓶瓶罐罐都掏了出来,扔给白素贞,“白姑娘你收好了,我们要的东西就在这里面了。” 白素贞依着敖素汐的吩咐,把那些瓶瓶罐罐都揣了起来。 敖素汐又对万圣说:“你也不必去找你父王诉苦,在你和我三哥这件事情上,我们四海是同仇敌忾的,如果你不怕,那就尽管让你父王去找我父王的麻烦好了,就算是打到天上去,我们西海都不会怕!” 第11章 联手抢药 敖素汐先打了万圣,又放了狠话,若是万圣没有在新婚之夜跟了九头虫这回事,这一波万圣肯定占理,就算是打到玉皇大帝的凌霄宝殿上,四海龙王联合在一起对付碧波潭龙王,四海龙王都得吃挂落。可惜啊,万圣公主不止在新婚之夜跟了九头虫那个怪物,随后还盗取人家国家的宝贝,连带着阻拦唐僧师徒西天取经……如今她虽然还是挂名的碧波潭公主,不止在龙族,在整个神仙圈儿里,万圣都不占理了,甚至还被四海的公主们联合起来排斥。这一回,真是要打碎了牙和血吞了。 敖素汐和白素贞一起回到岸上时,敖素汐笑着说:“这回可真痛快!原本我三哥被万圣公主耍了的时候,我就是要找这个万圣报仇的。可惜那个时候我们西海混乱,我就被母后关了起来,后来听说万圣被我三哥收拾了,心口这口气才有点儿下去。这回万圣这个家伙居然还敢找我三哥的麻烦,我收拾她收拾的还算轻的,没把她打回原形就不错了。” 白素贞笑了,“没想到,堂堂西海小公主居然是这个样儿的。” 敖素汐吐了下舌头,“你这说法和我母后当年的说法倒是如出一辙,我的确不像人家正儿八经的公主那般正儿八经的。不过,我这条龙向来是恩怨分明,方才打万圣,你出了不少力气,我记着你的情。” “其实不瞒公主你说,在此之前,我已和那万圣交了手,原本她躲在杭州的天目山上。”白素贞把敖素汐从万圣身上搜出来的瓶瓶罐罐又给回到敖素汐手上,“这些是你拿来的,物归原主。”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没有我三哥想要的药膏。”敖素汐耸了下肩膀,“不过依我对万圣的了解,她的宝贝,她必定是随身携带的。所以,这里面多数都会有。” 白素贞对于敖素汐这种不靠谱行为有些无语,不过她毕竟是敖烈家中小妹,总也要对她客气一些。于是,白素贞也只是笑了笑,准备和敖素汐一道回杭州。 敖素汐却又攥住了白素贞的手腕,“不过,一码归一码,你想和我三哥在一起,恕我直言,恐怕真不行。” “你这儿是第一关?”白素贞含笑看着敖素汐。 敖素汐挑了下眉毛,“没有什么关不关的,不管我怎么想,总之我母后和父王不会同意。” “当初敖烈娶万圣公主,也是你父王和母后同意过的吧?”白素贞随口问着,“如今,敖烈不是已经不在你们西海生活了?” “万圣那件事,的确是我父王和母后的失误,往后自然不会再有这种失误发生。”敖素汐瞟了白素贞一眼,“我三哥就算一直在鹰愁涧住下去,他也是我们西海的玉龙三太子,成婚大事,也是要有父王和母后在场的。” 白素贞点了头,“我们还是先回去,这事儿委实没有必要再这么纠缠下去。” 敖素汐当然还是能够拎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的,“那我们就先回去,总之有我在,你也不能从我三哥那儿讨了便宜去。” “我从你三哥那儿讨便宜?”白素贞摇了摇头,未置可否,“我的确从没想过要在你三哥那儿讨便宜。说真的,我知道他是西海的三太子还没有多久。” 敖素汐认真瞧了白素贞一眼,“随你怎么说咯。” * 敖烈看着敖素汐摆在自己身前的几个瓷瓶儿,苦笑着,“小妹,你这是什么意思?让你三哥我试药么?” “没办法。”敖素汐又把那几个药瓶儿往敖烈身前推了推,“你也知道万圣那个人,我就算打到她求饶,她也未必真的会给我对症的药。反正她不靠谱,那就全都给你拿过来,由三哥你自行决定,哪一瓶儿是最何用的。” 所谓坑哥神妹当如是啊!敖烈不由感慨‘遇妹不淑’,叹了口气后,还是认命地拔开一瓶又一瓶药膏的塞子。“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能够百余年来都不去西海找你了。”他一边摆弄着小瓶儿,嘴里一边嘟囔着,“你若是不来这么一下子,我都快不记得当年我被你害得有多惨。”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敖素汐坐到敖烈对面,拿起离她最近的那个紫色瓶子,“如今我可不是那个样儿的了。” 敖烈扯着嘴角瞟了敖素汐一眼,把自己左臂上的袖子撸了上去,开始一样一样试药。 话说为什么万圣公主会跟九头虫那个怪物,本质原因还是因为一龙一妖三观秉性相投,所以那几个瓶瓶罐罐里,有du药,也有相应的解药。好在敖烈是个修成正果的神仙,那条胳膊还算禁得起折腾。 不过,他试完了摆在榻上的几个瓶子后,竟然还没找到针对万圣公主那场du雨的解药。最后,就剩下敖素汐手上那个小紫瓶儿了。 “不能这么准吧。”这回就连敖素汐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儿‘坑哥’潜质了,“三哥,我先声明,这个瓶子里的如果真的是解药,可跟我没关系啊。” “拿来!”敖烈在敖素汐面前还是很有大哥风范的。 敖素汐乖乖把药瓶奉上,敖烈瞪了她一眼,示意让她施法把自己胳膊上抹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药膏都洗下去。 这个本事敖素汐是天生的,冰冰凉凉的水流浇在敖烈的手臂上,床榻上却丝毫没有被溅到,就连白素贞都不得不佩服敖素汐这个控制水的功夫,龙族公主果然是龙族公主。 敖烈看着白素贞,笑道:“我小妹她自小就练这个,控制得当也是应该的。若是控制不好,那才奇怪了。” 敖素汐翻了个白眼,“三哥,当着外人的面,你是不是理当夸奖你小妹!你这话听起来,像夸奖,却又像是我应该的一样。” 敖烈的一双眼睛还在瞧着白素贞,却对敖素汐说:“我师姐不是外人,对着师姐说话,自然不能外道。” 敖素汐哼了一声,“依我看,三哥你是一厢情愿!你觉着父王会答应么?就算你不管父王怎么想,那母后又会答应么?” 敖烈将手中小紫瓶递给白素贞,嬉笑着,“有劳师姐。” 当着敖素汐的面,白素贞原是有些不好意思,可是见到敖烈那张惨白又可怜的脸,还有那条实在不忍直视的胳膊,她还是耐着性子把紫瓶中的药膏抹在敖烈的手臂上。 敖烈心里美滋滋的,又对敖素汐说:“几百年前,我的家就搬到鹰愁涧去了。你还是我小妹,母后也还是我母后,可西海却不再是我的地方。所以,将来我若有幸和师姐喜结连理,西海龙王和母后支持,固然很好,即便不支持,我大师兄他们还是支持的。” “那你就不管我了么?”敖素汐狠狠瞪了敖烈一眼,“我是你最最喜欢的小妹啊!如今就多了这么个千年蛇妖,你就不再喜欢我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同我商量了?”西海小公主毕竟是受着万千宠爱长大的。敖烈同她年岁差不太多,可以说是自幼一起长大,小妹对兄长有所依恋,也是人之常情。 看着几乎被摔上的门,敖烈脸上的表情多了些尴尬,“师姐,我小妹自幼被娇惯坏了,你还是要多多见谅。” 白素贞仔细给敖烈涂药膏,眼见他手臂上的红点变得淡了些,似不经意说道:“我倒是觉得,公主说的不无道理。她说与你们龙族结亲的除了龙族之外,便是天上的各家神仙。向来我这个蛇妖,未必能入你家人的眼。” “我也曾是妖怪。”听到白素贞这么说,敖烈心里竟然有那么一点点儿小欢喜,“师姐你放心,我早就不只是西海的三太子了,如今站在我背后支持我的,还多了西天的佛爷们。” 白素贞含笑瞪了敖烈一眼,“人家西天的佛爷们日日都要弘扬佛法的,哪儿会管你这个西海龙太子的事。” “嗯…”敖烈支吾了一下,“总之,会有人管的。将来你我成亲时若遭到西海的阻拦,想来西海龙王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他大师兄尚未成佛时就曾搅得龙宫和天庭打乱,如今他已经是斗战胜佛了,不过是个小小的西海龙宫,当然不在他大师兄话下。 白素贞给敖烈涂好了手臂,而后便将那小紫瓶揣进怀里,“说真的,你那小妹对你很好,你该向她赔罪。” “师姐叫我去赔罪,我就去赔罪。”敖烈把衣袖放了下来,一双眼睛还看着白素贞,“不过师姐,你把这药膏揣起来,是要依着它配药?” 白素贞点了头,“小青说,许仙正在挨家挨户给人诊病,这一次的确是个好机会。” “还在整日想着许仙。”敖烈叹了口气,合十双手道:“苍天保佑许大夫早日名扬天下,也好叫我师姐不要整日记挂着这个凡人。” 白素贞嗔道:“你啊,先管好了自己,如何待许仙,我自有分寸。” 第12章 门第观念 敖素汐自幼便是敖烈的跟屁虫,几乎是被她三哥宠大的。如今见他三哥待白素贞这般好,作为小妹,敖素汐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白府后院,敖素汐坐在那棵老槐树的粗干上晃荡着双腿。 “老槐树,你说,我三哥怎么就那么喜欢那个千年的蛇妖呢?”敖素汐拍着老槐树精的粗干,一口一口地叹气,“你说那个白蛇精有什么好,我三哥怎么会喜欢一个妖精呢?” 老槐树精原本在吸收天地之精华,顺带着修身养性,听到西海小公主这么问自己,便开口回说:“小公主啊,其实那白姑娘也没什么不好,比起碧波潭的万圣公主,白姑娘难道不是与三太子更相配么?” 敖素汐重重拍了一下老槐树的树干,“我三哥是条龙,是我们西海的三太子,怎么就和蛇妖相配了?你分明是在胡说!” “小公主,你啊,还是太小了些。”老槐树精的言语中明显透着些长者对幼者的宠爱心思,“再过个几百年,许是公主你就明白了。” “门当户对,不好么?”敖素汐跳了下去,狠狠用力拍了下老槐树,“除了碧波潭那公主,东海也有公主,北海、南海都有公主,我三哥配她们哪位公主都绰绰有余,何必非要这只千年蛇妖呢?” “这个么……” 老槐树精还没给敖素汐说个道道出来,小青却提着她的剑走了出来,“西海公主,你一口一个蛇妖,是觉着我们蛇妖比不过你们龙族么?” “我们龙族生就是天神。”敖素汐的双手中也握上了峨嵋刺,“你们妖若想成仙成神,不容易吧?” 小青手中软剑‘突突’轻颤,“虽然我小青也想成仙,不过看到你这样看不起我们妖怪的神仙,我还真的觉得神仙里面未必就没有败类!” “你说谁是败类!”敖素汐在神仙中都不肯吃亏,更不用说对着小青这个蛇妖了,她两根峨嵋刺朝小青一掷,小青挺起软剑接招。 一个生下来就是神仙的龙族公主和一个只有五百年道行的青蛇比拼法术,那个龙族公主的年纪比人家青蛇不知道大了多少,自然没用太久,小青就败下阵来。 敖烈深知自家妹子的脾气秉性,还好在小青彻底落败之前,和白素贞一起赶到后院,亲自收了他家小妹的峨嵋刺。 “三哥!”敖素汐一跺脚,“她对咱们龙族不敬,还说我是败类!你如今已经头脑发昏到是非不明,都不给你家小妹撑腰了么?” “你需要我给你撑腰?”敖烈把峨嵋刺还给敖素汐,“你这脾气秉性,我还不清楚?谁若不对你脾气,你什么没分寸的话说不出口?人家小青姑娘必定也是听到你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这才动的手。” 白素贞已经走到小青身边,握住小青的手腕,顺便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冲动。 敖素汐哼了一声,“总之,三哥你如今已经不站在我这边了。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和这个白蛇在一起的。” “敖素汐!”敖烈抱起臂膀瞧着自家小妹,“你是小妹,你三哥我的事,我自己很清楚该怎么处理。” “总之,我是坚决不会承认这个嫂嫂的!” “无理取闹。”敖素汐突然消失,敖烈倒是一点儿也没感到诧异,他不过走到白素贞身边,笑着说:“小妹实在被宠坏了,我又有几百年不曾在西海约束着她,如今比她幼时愈发变本加厉,还是得请师姐多多包涵。” 白素贞没说话,小青倒是先开了口,“依我看,只怕你家中人和你小妹是一个想法,都觉着我家姐姐这个蛇妖配不上你这个玉龙三太子吧?” 敖烈实在觉得自己这回被小妹害惨了,只能拱手作揖,“小青姑娘,我知道,你真的当我师姐是你的亲姐姐,这才替她担心,也替她打抱不平。我敖烈在此指天誓日发誓,此生此世绝不让任何神仙鬼怪还有人欺负我师姐,哪怕那神仙来自西海也不成!” 白素贞浅浅笑着,她虽然和敖烈相识不久,不过这个人的脾气秉性她大概也了解一二了。他说的话,她就是莫名其妙觉着很中听,也很值得信。 小青见到姐姐的模样,就知道姐姐真是被这个玉龙三太子给迷住了,“左右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我姐姐就是了!哪怕拼了我小青五百年的道行不要,你那个妹妹也休想再信口雌黄。” 原本敖烈在西海时很护他家小妹,可是现在不成了,当着白素贞和小青这两姐妹的面,他竟然不再敢维护他家小妹,只能讪笑着赔罪。 “小青姑娘你尽管放心,说服素汐是我的事,我这个做兄长的,还是能做家中小妹的主的。” “是么?”这回发问的是白素贞,“我倒是觉着,你拿你家小妹真的没什么好办法。” “最最不济,我们几百年再和小妹见一次好了。”敖烈站到白素贞身边,握住她的手,“我那鹰愁涧其实是一座不错的府邸,左右你我将来绝不会去西海,你若不想随我去鹰愁涧,我随你去峨眉山也成。” 小青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吃定了我姐姐会由着你,让着你,这才肆无忌惮。” “我肆无忌惮?”敖烈真心觉着自己冤枉,“天可怜见,我在这世间千余年来,从未像如今这般小心翼翼。天上地下,谁人不知我玉龙三太子是个骄傲又飞扬的人物,我可是连玉帝御赐的珠子都敢烧掉的龙。” “烧珠子啊,很了不起么?”小青瞟了敖烈一眼,总算将软剑收了起来,“你那妹妹已经走了,我自然也不该在这儿继续碍你们的眼。” 白素贞摸出那个小紫瓶,朝敖烈晃了晃,“如今两个妹妹都不在了,只好劳烦玉龙三太子和我一道制药?” “制药?”敖烈和白素贞一起握住那个小紫瓶,“师姐预备如何制这个药?” “这个我自然有法子。”白素贞神秘兮兮地眨了下眼睛,“凡人与你这条龙不同,所能承受的药量也自然不同,以温补的药加以调配,再偷偷换掉许仙给人开的药,就算大功告成。” “许仙何德何能,竟能得你相助。”敖烈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情不愿,无奈他既然不准备这么早和白素贞摊牌,也就只能跟着白素贞一起帮助许仙。 终归是黎山老母门下高徒,白素贞颇有些制药的本领。不过转瞬,那半瓶药就变成了一桌药,尚有些药粉装在药袋子里。 敖烈捧白素贞捧到就差鼓掌叫好了,“师姐大才,师弟佩服。” “这些本事你没有么?”白素贞当然明白敖烈是在捧她,不过她傲娇起来也偏不接这个捧,“我猜,你应该比我更知道这药膏该如何稀释,该如何制药。” “我以前是会的。”敖烈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瓶,“可惜如今我术法全失,是没法子了。” 白素贞笑着瞪了敖烈一眼,右手衣袖在桌上一挥,一桌药便消失不见。 “把小白脸儿许仙的药换掉了?”敖烈朝白素贞挑了下眉毛,“竟未准备自己去送?” “某些龙不是不希望我去见许仙么?”白素贞躲过敖烈炽热的目光,转身往屋外走,“我仔细想了想,不见,也未必就不能报了这个恩情,谁叫我是千年蛇妖呢。” “你是还在意我小妹的说法?”敖烈如今不怕许仙,反倒怕起他那个自幼跟他要好的小妹来。毕竟,许仙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若是想收拾,即便现在没有丝毫法术,也能轻而易举打得他鼻青脸肿,可是他家小妹,他不敢动手,只能动心思…… 白素贞停下脚步,“敖烈,你有没有想过,你小妹说的其实一点儿都不错,你生下来就是龙,不必像我们一样需要修炼千年万年,才能飞升成仙。可我和你不同,我已经修炼了一千八百年,如今却还是蛇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飞升的机会。” 敖烈笑了,“我以为,白素贞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妖精,如今看来,你心里头的门第观念还很严重啊。” “即便我没有,你家父王没有么?你家母后没有么?和他们比起来,我有没有,重要么?” “当然重要。”敖烈搂住白素贞的纤纤细腰,“只要你没有,旁人有与没有,都与你我无关。” 白素贞闪身而出,“左右你我的命还很长,我们姑且走走看。” “走走看就走走看。”敖烈将双手负在身后,和白素贞一道走出白府,“其实我原本以为,终我此生,千千万万年,我都会一个人在鹰愁涧过活,看看佛经,学学佛法。直到在西湖的那条船上遇见你,我才知道,原来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个人,是同我脾气秉性相合,能够陪着我继续走后面的路的。师姐,你遇见我的那一刻,没有这种感觉么?” 白素贞侧过头瞧了敖烈一眼,嫣然而笑,继续朝街上走去。 第13章 姑娘我们见过么 受那场红雨du害,杭州城中的百姓十之五六都生了不同程度的怪病。许仙作为王大夫的得意学生,自然要和师父一起救人。 怪病需要奇药医,普通的方子自然不再有用。许仙和王大夫白天看病,晚上研究药方,一天大概也只睡一两个时辰。 “清热解表的,散寒的。”许仙一边配药,嘴里一边叨咕着。 白素贞带着敖烈隐身在旁,敖烈抱着双臂说:“师姐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小白脸儿呢?”敖烈心里有道坎,他就是不明白如果自己不出现在那条乌篷船上,怎么白素贞就会跟了许仙这个耳根子软的小白脸儿,最后害得自己苦了那么久。 “谁说我喜欢这种小白脸儿了?”白素贞瞟了敖烈一眼,“如今,许仙于我,只是恩人。” “恩。”敖烈点了头,“左右有我在你身边,这个小白脸儿是再也近不了你的身了。你啊,大概率也就给他做个东家,支持支持他的悬壶济世大业。” 白素贞道:“观音大士倒也的确未说报恩一定要以身相许。” “是么?”敖烈话中有话,报这种假恩人的恩,当然不应该以身相许,可是一旦那恩人是真的,以身相许还是必须的。 许仙把配好的药放进药罐里,用文火熬煮。 敖烈又道:“师姐你已经把他的药换了?” 白素贞点了头,“你师姐这点儿幻术本事还是有的。” “看来万圣也不是没做好事,至少给了你一个报恩的机会。”敖烈背负双手看着许仙,“待这件事结束,恩可以算报完了?” “救命之恩,当然不能简简单单就这样报了。”白素贞也很发愁,如果敖烈没有来,她的确会以身相许,毕竟以一命还一命,这才算是公平些。如今有一个敖烈在,她到底要怎么还,才能还掉这个救命之恩呢。 敖烈叹了口气,又一次在心里抱怨大师兄把他术法封掉这件事,不然他和师姐之间一定畅通无阻,哪儿还轮得到这个许仙在这儿蹦跶。 熬好了药,许仙扶着他的病人做起来,把药一点点喂进那病人嘴里,而后再给他把脉。经过白素贞二次搭配的药药性温和,很适合凡人用,但是药效还是不减的。 许仙脸上露出了惊喜神色,“师父,师父你过来瞧瞧,他脉象仿佛平稳些了?” “是么?”王大夫走了过来,把了许仙负责那病人的脉,“汉文啊,把你给这位病人配的药多熬些出来,驱寒解表看来的确是治疗此次怪病的良方。” “是,师父!”许仙一拱手,匆匆去配药了。 敖烈又抱起双臂,“师姐这回放心了?” “谢谢你。”白素贞轻声说着。 “你谢我作什么?”敖烈有些丈二和尚,“万圣是我引来的,说起来,杭州百姓都是因我而受苦,我不出面赔罪,已经有些对不住他们了。若是再不找药出来,岂不是太过分了点儿,师姐你也会看不起我。” 白素贞衣袖一挥,她和敖烈两个直接出现在西湖边上。 “师姐你不继续看许仙了?”敖烈朝白素贞挑了下眉毛。 白素贞没有理会敖烈,又变了条乌篷船出来,当先走上去。敖烈自然紧随其后。 乌篷船中央放着一个小方桌,桌上摆了酒。白素贞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敖烈倒一杯,“其实,是我该谢你给了我一个给许仙报恩的机会。” “师姐要是这么说,我们算双赢。”敖烈端起酒盅喝了个干净。 白素贞也喝干了酒盅里的酒,任由小船在西湖上飘飘荡荡。 俊男美女同乘一条小船,船上还没有第三个人,一时间,气氛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失常。 敖烈只觉着自己的嗓子有些干,索性拿起酒壶,又给自己灌下一大口酒。 “我有的时候也会想,如果没有许仙这个恩人,你我还能见面,该多好。”白素贞眼睑低垂,轻声叹息,“可惜,世上的事就是没那么简单。” “我那和尚师父取个真经还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呢,你我是要成就万世姻缘的,太过顺遂,我都会觉得不踏实。”敖烈半壶酒下肚,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醉意。 白素贞笑道:“万世姻缘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 “你不说,你不想么?”正所谓‘酒壮怂人胆’,敖烈借着酒劲儿又握起白素贞的手,“你不觉得你我的模样颇有些相像?” “有么?”白素贞随手变出个镜子照着敖烈,“我长得像你这样丑?” 敖烈扯了下嘴角,抓起盘子里的花生米一粒一粒嚼着,“你不信,我也不急,反正你我的时间还长得很,我们慢慢走,终归有一日,你会承认,你我还是有些相像的。” “我怎么可能和你长得相像?”白素贞透过乌篷船的窗子看着外面波光盈盈的西湖水。 敖烈也不再和白素贞争,“不说这个,师姐是不是该传我术法了?必如,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换掉许仙手上的药。” “如今我没有想那个许仙,倒是你总在提。”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你的术法只是暂时被封住,又不是彻底消失不见了,他日待封印解除,自会回来,又何必跟我学?” “我毕竟拜了师,也入了黎山老母门下。这师总不能白拜吧?看家本事,总也得学一些。” “那你想学什么?”白素贞回过头来看敖烈。 敖烈眼睑一垂,道:“师姐不如先把探知前世今生的术法教给我?” “你想学这个?想探知谁的前世今生啊?” “学来玩儿玩儿而已。”敖烈猜想,他只有知道白素贞那个探知凡人前世今生术法的奥妙,才能想明白,这术法究竟是怎么被修改掉的,也才能进一步去猜测是谁修改了他师姐的术法,直接‘篡改’掉他们的姻缘。 想到这儿,敖烈就气的牙痒痒。他本来就是个心高气傲,从来不受欺负的性子,只不过做白龙马给师父当脚力西天取经时硬生生磨了急躁的脾气,而后独自在鹰愁涧生活多年,这才在小神仙、小妖怪面前渐渐有了些得到尊神的意思。 不过这个时候在白素贞面前,他就不用装着是尊神了,毕竟师姐都叫了挺久,将来也是预备着千千万万年生活在一起的,早点儿知道彼此的性子,早点儿打磨,往后的日子自然会舒坦。 白素贞双手握在一起,扬起头来看着敖烈,“这术法,不好修炼。” “师姐你也未免看小了我。”敖烈挑了挑眉毛,“我便是重新修习术法,也未见得就修习不成。将来封印解除时,只会事半功倍。” “那好啊。”白素贞嘴角微挑,“不如从最基本的练起?都修会了,师姐我就教你。” “也成。”敖烈拎起酒壶往白素贞的酒盅里倒上酒,“我先谢过师姐传我术法。 许仙配出来的药治好了杭州城中绝大部分病人,一时间,这个小学徒名声大噪,杭州城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大夫也觉着许仙已经学成,可以出师了。当然,李公甫和许娇容夫妇也是很希望弟弟能够自己开一间医馆,济世活人。 在白素贞早就给许仙准备好的那件用来做医馆的房子里,许仙看着房中的摆设,朝白素贞拱手,笑道:“姑娘这件铺子几乎就是间医馆模样,不知姑娘以多少银子出租?” “这个么……”白素贞原是准备着送给许仙,可是敖烈站在她身边,先替她说了话,“我师姐也有济世活人之心,许大夫又是杭州城中百姓的恩人,这铺子的出租银子,许大夫你大可依照你每月的进项给,我师姐不缺这个银子,主要还是看重了许大夫的本事还有济世活人的善心。” 白素贞朝敖烈笑了笑。 许仙却不肯,“这不太好吧,终归是我租房子。”他私下去看房子里的摆设,真是越看越喜欢,可是也知道,这房子真这么租下来,必定需要不少银子,可他现在好像有些资金短缺。 “我师弟说得不错。”白素贞将钥匙给了许仙,“我相信你的本事,也相信你总不会叫我吃亏。” “多谢姑娘信任。”许仙又一作揖,眼中都是感激。他抬起头和白素贞对视时,神情一恍惚,不由问道:“姑娘,小生之前可曾和姑娘见过面?” “当然没有。”敖烈比白素贞着急,“我师姐才来杭州不久,你家就是杭州本地人吧?” “小生的确祖祖辈辈都住在杭州。”许仙笑道:“兴许是姑娘面善。小生就当作之前和姑娘见过,往后相处起来,也更容易些。” “我师姐应该不会常来。”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腕,宣示主权,“往后这房子的事,你大可找我就好。” 许仙尴尬地笑了笑。 走出那间铺子,白素贞把自己的手腕从敖烈的手里抽了出来,“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免得他再有什么非分之想。”敖烈背负着双手,和白素贞一起往回走,“提前打消念头比较好。” 第14章 不死心的妹妹 可惜这个念头也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打消掉的,许仙固然忘记了他和白素贞在西湖上的那段过去,可是和杭州城中的姑娘们比起来,即便和全天下的姑娘比起来,白素贞当然都是一顶一的漂亮,再加上许仙也有那么一点点自恋,觉着自己完全可以配得上白姑娘,他心里渐渐又生出了些别的心思。 其实许仙能够在杭州城中扬名,并不是因为他的医术有多好,全赖白素贞的帮忙。如今他自己当家作主,做了医馆的主诊大夫,平常的头疼脑热毛病,他自然是可以给人家治好的,可是碰到疑难杂症,几副药下去不见好,他难免又有些灰心。白素贞下定了决心要许仙天下扬名,当然就不能坐视不理,许仙实在解决不了的时候,她只好出手相帮,后来许仙索性没皮没脸地求着白素贞白日里也待在医馆中,哪怕就在后院待着,‘为杭州城中的百姓解决苦难’。 敖烈听到许仙给出了这么个理由,整个人都不好了,“许大夫,我师姐算是你东家吧?你拉着东家和你一起看诊,天底下还有这个道理?” “话不是这么说啊。”许仙早就想好了套词,“杭州城里的百姓受苦,白姑娘心里也必定不会好受。何况,白姑娘又的确是杏林中的高手,放着这么好的医术不用,对于杭州城中的百姓来说,真的是莫大的遗憾。” 许仙这个小白脸儿,说起话来还真是很套路,敖烈没再说话,反倒看着白素贞。 白素贞心里很有些犹豫,一来她觉得,没有她在,许仙的扬名之路恐怕漫漫长,若是许仙看诊的时候她能在左近,多少能及时纠正一些错误,对于一些疑难杂症,许仙救不了的,她大可以祭出本命元丹来。可是二来,看敖烈这个脸色,她如果同意了许仙的建议,和许仙一起看诊,恐怕敖烈很会有些不高兴。 “许公子,这事…” “敢问这间医馆是需要伙计么?”两个女扮男装的姑娘结伴走了进来。其中一个是西海的小公主敖素汐,另外那个,敖烈定睛一看,竟然是北海公主敖雪宁,看来他家小妹是一计不成又施一计,准备给自己和那北海公主牵线搭桥了。 许仙是个肉眼凡胎,当然看不出这西北二海两位公主稍微施加的变化之术,倒是一本正经的招起伙计来。 白素贞何其聪明,她先是看出了敖素汐,而后根据敖烈的眼神略加判断,立刻就猜到了和敖素汐一起来的大抵是个什么身份。她瞧了敖烈一眼,敖烈一耸肩膀,她索性直接对着许仙说:“许公子的提议,我觉着还不错,我同意了。” 什么是混乱,这就是混乱。在敖烈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的时候,许仙已经留下了敖素汐和敖雪宁,白素贞也同意白天和许仙一起看诊。原本简简单单的情况,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得复杂起来,敖烈整个人都不好了。 到了傍晚,医馆没了病人,许仙也背上药箱回家,敖烈总算找到机会把他家小妹从医馆中拽了出来。 “你拽我做什么?你放开我!”敖素汐从敖烈的手中抽出自己的胳膊,“我得到母后的允许了,可以在外面历练历练。” “那你就带着人家北海的公主一起出来历练?”敖烈压低了声音,“你是真的嫌你三哥身边的事少是不是?” “那还真是冤枉。”敖素汐瞪了敖烈一眼,“我只是恰巧碰到雪宁她也要出来历练,搭个伴而已。” “去哪儿不成,非来杭州?”敖烈瞪着敖素汐,“我看你是来给我添乱的。” “三哥你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敖素汐俏脸微扬,“我的确是来给你添乱的。” “素汐你也不能这么说啊。”彼时天已擦黑,街道上的人稀稀拉拉已经少了很多,敖雪宁便恢复了女儿装束,站到敖烈面前,“三太子,好久不见。” 其实他们东南西北四海的龙族都是沾亲带故的,攀起亲戚来,敖雪宁应该叫敖烈一声堂兄,可是年代太久远了,四海又各有联姻,这个‘堂兄’大多数情况下也就不喊出来了。 敖烈笑着说:“的确有几百年未见了,雪宁你出落得越发标致了。” “雪宁又不是外人,三哥你说这么见外的话作什么。”敖素汐瞪了敖烈一眼。 “这就叫见外了么?”敖烈也瞪了敖素汐一眼,“这是标准礼仪,你的那些哥哥们见到你若是不夸你长得越来越标志了,你会高兴么?” 敖素汐哼了一声,“都是三哥你的理,总之你说什么都有理。” “要不,怎么我是三哥,你是小妹呢。”敖烈任命地笑着叹了口气,宠溺地摸了摸敖素汐的头,“你啊,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总也有你折腾累的时候。等到你折腾累了,也就明白了。”他又看向敖雪宁,“雪宁公主既然也想和素汐一起折腾,只好委屈公主和我们家这个小丫头一起住在这间医馆里了。” 敖雪宁嫣然而笑,“三太子不必对我用激将法,我好不容易才从北海跑出来,别说还有间医馆可以住,就算是露宿街头,我也是不会回去的。” “叔王不会出海来抓你么?”敖烈挑了下眉毛,“听你这意思,还是跑出来的?” “我父王如今已经知道我是和素汐在一起,他还是放心的。”敖雪宁解下挂在腰间的海螺递给敖烈,“如果三太子还觉着我们两个姑娘在外面住不大安全,就收下我这个海螺?” “我有她给我的。”敖烈瞅了敖素汐一眼,“你们小公主就是喜欢送人海螺。何况,如今我丝毫术法全无,还不如你们两个小姑娘呢。” 敖烈又笑着瞪了敖素汐一眼,这才转身离开,往白府走去。 白府的亭子里,白素贞正坐在石凳上,一个人喝着酒。 敖烈一见到白素贞那略显落寞的身影,嘴角就挑了起来。女人吃醋,于他来说并不可怕,若是不吃醋,那才真的是可怕的。 敖烈走进亭子里,走到白素贞对面坐了下来,“师姐一个人喝酒啊?没听过寡酒难喝么?” “你居然回来了?”白素贞有些诧异,“我还以为……” “以为我会和我小妹他们一起住在医馆?”敖烈拎起酒壶,看白素贞没有给自己准备酒杯,索性把白素贞手边的酒盅斟满了,然后拿起来喝掉。 白素贞俏脸微微泛红,嗫喏着,“这是我的酒盅。” “我知道啊。”敖烈不以为意,“师姐你没给我预备酒盅,我用你的,有什么问题?” 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随便你。”她当然随手又变出来一只,敖烈非常有眼力价儿的拎起酒壶,往白素贞手边的酒盅里添上酒,“跟着我家小妹的一起来的那位是北海公主敖雪宁,说是特意从北海跑出来历练的。” “同我说这个作什么。”白素贞捏着酒杯,蹭着杯子上的花纹,“你们东西南北四海的龙族,还真是不缺公主啊。” 敖烈忍住笑,“北海龙王家的龙母生了一对,一位太子,一位公主,倒是比西海龙王利落很多。”他每次提起西海龙王,他家父王,他就觉得心里很不爽,有些结一旦结下,可能一辈子都解不开。可惜也可怕的是,他们龙族的生命太长太长了,他们的一辈子如果用人类的生命来衡量,也许就是人类的生生世世。 白素贞毕竟是个女蛇精,综合分析敖素汐之前的态度和她现在的所作所为,她索性开口问:“你家小妹是想把这位北海公主配给你这个三哥吧。” “也许她有这个想法。”敖烈一耸肩膀,“不过我自己很清楚,北海、东海、南海的公主和我都没有什么缘分,但凡有那么一点点缘分,我也不至于等到今时今日,都带着我那和尚师父取到真经了,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我听师父说过,世间姻缘是很奇妙的。”白素贞双手交握在一起,轻轻托着下巴,瞧着敖烈,“就像人间有很多算命先生,有些有本事的,固然可以算出人的既定命数,可是天命一旦被探知,被探到的那一部分就会悄然改变。你和我之间不会如此么?” “当然不会。”听到白素贞这么说,虽然敖烈的心脏突然跳快了那么一下,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本三太子想做成的事情一定会做成,本三太子想要的人,一定能要到手。所以,其实只要师姐你愿意,你我现在成婚也可以。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我如今没有丝毫术法,一切都要交由师姐你来准备。” “谁说要同你成婚的?”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你师姐我看上去是个随随便便的人么?” 这个么……敖烈心里当然很清楚当年白素贞和许仙成婚速度到底有多快,当然他也不能就说他师姐是个随随便便的人。 “师姐你要是不同意呢,当然我们也可以再等。”敖烈拎起酒壶又给白素贞手边的酒盅里添了酒,“不过有一点师姐你还要记好,另外三个海中的公主不是我堂姐,便是我堂妹,我是绝不会娶堂姐、堂妹做太子妃的。” 第15章 探知过往 白素贞和许仙一起坐诊,敖烈只能委屈自己在医馆中当个伙计,给人家抓抓药什么的。当然,白素贞为了把许仙推出去,她一般情况下不怎么出手,有些许仙治不了的病症,她就偷偷帮个忙。每每到这个时候,敖烈就会加深‘许仙是个小白脸’这个印象,果然背后没有他师姐这个姑娘帮衬着,许仙基本也就废了,也成不了什么杭州名医。 当然,敖素汐把敖雪宁从北海弄到杭州来,一点儿作用都不起,是不太可能的。敖雪宁这位公主看上去文文静静的,胸中却有城府得很。她长到这么大都没看中一位龙夫,就是想等一位和她最登对的,将来千千万万年生活在一起,不会走到想看两厌的地步。 她偶然碰到敖素汐,被敖素汐推荐了敖烈之后,原本对这个堂兄没多大感觉。可是不论人还是神都怕见面,敖烈这副面皮,这通身的气度,妥妥的‘少女杀’完全没跑。 于是,敖雪宁总算认定了一位龙夫,一边当伙计,一边‘不经意’的和敖烈凑近乎,打的是天长日久,堂兄一定会被自己打动的心思。 敖烈这个跟着唐僧走了十万八千里的白龙什么事没经过,什么事没见过,敖雪宁往他身边一凑,他就知道这小妮子心里打的是个什么注意。不过人家毕竟是北海龙王家的公主,跟他取西经路上碰到的女妖完全不是一回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家哄走,那他这个玉龙三太子恐怕不好在龙族里面继续混下去了。如今之计,也就只能不咸不淡地对付着,当然首要任务是保持好距离,万万不能让这个敖雪宁感觉出一星半点其他的意思出来。 “敖兄吃饭。”敖雪宁把带着鸡腿的一份饭送敖烈手边,“卤鸡腿,很好吃。” 敖烈勉强笑了笑。 许仙凑到白素贞身边,压低了声音问,“白姑娘,你这师弟是不是有些问题啊?咱们请的这个伙计感觉和你那师弟打得火热诶!” “许大夫这么八卦的么?”白素贞含笑对许仙。 敖烈虽然在应付着敖雪宁,眼角余光却没有‘放过’许仙和白素贞,他索性端着敖雪宁刚刚送给他的饭,走到白素贞身边,把那份饭递给她,“鸡腿饭,我又特意加了些料进去,好吃的。” “谢谢。”白素贞明显感觉到敖雪宁看着她的目光中透着不善,不过她也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类,不善对不善,还公平得很。 这样一个情形出来,就搞得许仙很尴尬了,他犹犹豫豫站了起来,对着敖烈一拱手,“敖兄你坐。” 敖烈当然一点儿也不客气,撩起袍子坐到白素贞身边,对许仙说:“那就谢了。” 许仙越发觉得尴尬,原本他以为白姑娘会说说他师弟,留下自己坐在她身边的,这么下来,他就只能端着自己的饭坐回他坐诊的位子上。 如此这般又过了些时候,敖烈觉着总这么下去实在不是一回事,索性在一个夜晚,他敲开了白素贞的房门,含笑道:“师姐,你说过会传我探知人前世今生的术法的,咱们不能光说不练啊。” “我说过,这是高阶术法,你……” 白素贞话还没说完,敖烈已运功施展了他这些日子自行练出来的法术。诚然,他师兄封了他千余年苦修得来的术法,可是他仔细一想,他根基还在啊,重新再练起来,也未必就是什么难事。 白素贞看着敖烈比划的那几下,眼睛亮了起来,“不愧是西海玉龙三太子,果然根骨清奇,怪不得我师父会看好你,收你入门。” 其实敖烈还有些勉强,不过当着白素贞的面,他无论如何也是不肯示弱的,“既然师姐说我根骨清奇,不知道那推算凡人前世今生的术法,师姐你肯教给我了么?” “你就这么急?”白素贞当然不是不想教给敖烈术法,不过她始终不太明白,这种探知人前世今生的术法,完全没有任何的杀伤力,敖烈这么急着学这个究竟是为了什么。 敖烈背负着双手,抬起头来看着天上的圆月,“我学来,自然是有用处,师姐你只管教就是。” 白素贞犹豫了半晌,总算点了头,“那好吧,我教你。” “多谢师姐。”敖烈朝白素贞一拱手,“那师姐你什么时候教我?捡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哈?”白素贞有些吃惊,“你是不是也忒着急了些。” 敖烈索性握住白素贞的手腕,拽着她往后院假山亭子上走,“我真的很着急,还请师姐你体谅体谅。” “也不知道你究竟在急些什么。”白素贞就这么被敖烈拽到了亭子里,“也不说个理由,就让我教你。” “这术法又不是什么能伤人的,于我来说,却大有用处,师姐你就教给我吧。”敖烈几乎是在对着白素贞行‘撒娇’之能事。 白素贞在这世上活了一千八百年,按照年岁上说,其实应该比敖烈还要小上一些,如今却看到这个口口声声称他自己为‘师弟’的人在她眼前撒娇,真的是有些没眼看。 白素贞微微低下头,扯了下嘴角,“好吧,你我二人相对打坐,我将修炼功法传到你的神识中。” “多谢师姐。”敖烈一边说着,一边盘膝而坐,凝神听白素贞传功。 说真的,这种探知凡人前世今生的术法真的是术法中的高等货色,没有两把刷子的人,恐怕很难修炼成功。好在敖烈他原就是高阶修仙者,即便之前的术法被封了,根基底子还是在的。他闭着双眼,仔细琢磨着白素贞这套术法中可能存在的纰漏之处,竟然苦思无果。 “师姐,你不如施展来看一看?”敖烈睁开眼睛,脸上挂着笑容。 “看谁啊?看你么?”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你是神仙。” “师姐你试试么。”敖烈握住了白素贞的手,“我没有什么过往是不能给你看的。” “好吧。”白素贞合上双眼,施展术法,敖烈的过往一点一点展现在她眼前,包括了他做白龙马去西天取经,还有他烧毁玉帝赐赠的宝珠。可是时间倒推至一千八百年前,眼前的景象却模糊起来,她越发不能看真切。 “师姐!”敖烈的声音在白素贞耳边响了起来,“师姐你醒一醒!” 白素贞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她缓缓睁开双眼,好半天没缓过神来。“我,我方才……” “没事没事。”敖烈轻轻拍着白素贞的手背,“就当方才什么都没发生,安心就好。”他将白素贞揽进怀里,柔声细语安抚着。 第16章 法海要完 “师弟,师弟!” 夜里,敖烈正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时候,他大师兄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了起来。 敖烈一个翻身坐起,问道:“大师兄,是你么?” 敖烈眼前出现了一个结界,孙悟空显然是在九天之上和他对话。“师弟,我在西天听佛祖讲经,偶然探听到一个消息,可能对你有用。” “师兄请讲。”敖烈盘膝坐在床上,凝神仔细听着。 “我和灵佑禅师见了面,灵佑禅师一千余年前给过法海一颗药丸,这颗药丸再经淬炼之后有奇效,这事儿师弟你知道么?” 敖烈摇了头。 孙悟空翘着二郎腿坐在云端,又说:“这粒药丸被白素贞抢走吃了。” 敖烈蹙起眉头。 “你琢磨琢磨吧,讲经还没结束,我不能出来太久,就先说到这儿。” 结界消失了,敖烈原本就睡不着,这么一来,他更睡不着了。法海不是个光明正大的好和尚,原本的故事,他是因为抓了水漫金山触犯天条的白素贞,这才找到了得道升天的路。如果他师姐早在千余年前就被法海设计了……那这个老和尚可真的是罪大恶极! 敖烈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还蛮有道理的。那解铃还须系铃人,白素贞吃下去那粒药丸的结,只有法海或者是灵佑禅师才能解开了。偏偏他现在不能结结界和他师兄联系,否则直接问灵佑禅师,事情就简单的多。 金山寺中,法海透过钵盂看着白素贞近来在医馆中的一举一动,脸上的神色渐渐凝重了许多。女蛇妖的弱点,他还挺清楚的,为了个喜欢的男人,触犯什么都觉得没有太大的所谓。他做梦都想修成正果,而修成正果的捷径就是收复一个不讲规矩的妖精。 这条路他已经给自己铺了上千年,许仙一介凡人,耳根子又软,想要拿捏没有什么太大的困难。可是如今,事情仿佛和他设想的出现了偏差,白素贞非但没有和许仙成亲,身边还多了一个西海玉龙三太子。这个玉龙三太子看起来会是他修成正果路上的绊脚石啊。 法海盘膝坐到榻上,默念佛经,期望心底的这股无名火能够早些压下去。 这个玉龙三太子,如今看上去,似乎是没什么术法,没什么术法……那和□□凡胎的许仙比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啊。 法海已经合上的眼睛又睁开来,他原本想拿许仙来制约白素贞,既然现在许仙制约不了了,这个敖烈不也一样么。 “只要白素贞触犯了天条,究竟是谁累的她触犯天条,并不重要啊。”法海感觉自己找到了最关键的钥匙,既然白素贞看中了这个敖烈,那就拿这个没有丝毫术法的敖烈作诱饵,又有什么不可以。白素贞是白素贞,敖烈是敖烈,白素贞触犯天条,他收了白素贞是理所应当,别说敖烈就只是个西海三太子,就算是天庭上的太子爷,只怕也没有那个本事护住一个千年蛇妖。 法海这个老秃驴心里正胡乱盘算,敖烈其实也正想‘打包’把自己送到金山寺法海面前去,毕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这个结系在法海的身上,不找他解,那绝对是解不开的。 不过……若是他判断的不错,法海早就开始打白素贞的主意,那白素贞现在的一举一动,岂不是也逃不过法海的眼睛?这回敖烈犯难了。 “难得看三太子愣神啊。”早上用饭的时候,小青一边给敖烈盛粥,一边调侃着。 敖烈反应过来,听到小青这么说,笑了笑,“在想事情。” 白素贞问道:“在想什么?” “师姐,依着你的道行,可有人能监视你的言行?” “监视我的言行?”白素贞皱了眉头,“怎么会这么问?” 敖烈拿着勺子搅着粥,“只是好奇。” “你没问过我之前,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白素贞这回仔细认真地想了想,会说:“若是那人有什么好的法器,兴许可以。” “那师姐你有法子避开么?” “当然。”白素贞这一千八百年的功力也不是白修炼的,她上能变化成天上的任何一个神仙,下可以和地上的几乎所有妖怪一教高下,施个障眼法躲开法器的追踪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那师姐你就施个术法,随我离开杭州,去一趟镇江?”敖烈去会法海当然不能一个人去,倘若法海真的打的是他师姐的主意,那于其把他师姐一个人留在杭州,还不如带着她一起去镇江金山寺。 白素贞纳闷了,“你要去镇江?去那儿做什么?” “师姐你只说你随不随我去吧。”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眼中含着笑意。 小青实在有些没眼看,“三太子,你要和师姐打情骂俏,能不能挑个每人的地方。” “这屋子里有人么?”敖烈故意四下看了看,“咱们三个,没有一个是人吧。” 小青狠狠瞪了敖烈一眼,“姐姐你要和三太子去镇江那就去,有事千里传音叫我就成。” “好。”白素贞自然默认了要和敖烈一起去镇江这件事,“那医馆里的事你就照应着。” “有那许仙在,我恐怕也照应不来。”小青从盘子里拿起一条黄瓜,“不过,如今那医馆里热闹得很,我也乐得每日都过去瞧瞧。” 敖烈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他都没有留给白素贞去医馆里交代的时间,直接带着她往镇江去,当然白素贞换上了男人装束。 “白公子看上去真是风流潇洒,英俊倜傥,我这个三太子转瞬间就被比下去了。”敖烈大剌剌握住白素贞的手,完全不管路上的人看他们究竟是个什么眼神。 白素贞俏脸泛红,“我原也比你俊俏得很。” 敖烈凑到她耳边说:“所以,是我先喜欢上你。” “去!”白素贞从敖烈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你不怕旁人看,我还怕旁人看。” “说真的。”敖烈展开折扇,缓缓扇着,“这回去镇江,师姐你得和我一起收拾一个老秃驴。” “老秃驴?”白素贞停下脚步瞧着敖烈,“怎么三太子还同和尚不对付?” “恩。”敖烈郑重其事点了头,“老秃驴坏了我的大好事,不收拾了他,真的难消我心头之恨。” 第17章 敖烈眼中的法海 白素贞越发不能理解了,“人家好好当人家的和尚,何况,师弟你也不是没同和尚打过交道,你有和尚师父,还有和尚师兄,还不止一个。” “我的确认识不少好和尚。”敖烈见不远处有一条小溪挡住了两人的去路,便蹲了下来,准备背着白素贞过河,“当年我二师兄背过媳妇儿,如今我也试一试。” 白素贞含笑瞪着敖烈,“这么一条小溪,你师姐我轻轻一跃,便也就过去了。” “来吧。”敖烈扎扎实实在地上扎马步,“师姐你就让师弟我‘孝敬’你一回?”所谓‘霸王硬上弓’就是人家不想让你背,你还非背人家不可。敖烈见白素贞没有要上他后背的意思,他索性反手搂住白素贞的大腿,搞的她上也得上,不上还得上。 白素贞看着来来往往人们的目光,只觉得脸颊越来越烫,“你快放我下来。” “我偏不放。”敖烈驮人的技术那是一等一的好,白素贞压低了声音说:“人家都在瞧咱们。” “让他们瞧去。”敖烈一双脚已经迈进了溪水中,“咱们大宋也没多么不开化,即便你我真的都是男儿身,那又能怎么样。” “敖烈你可真是……”白素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见他已经背着自己过了那条小溪,赶快施了术法,又走在他身边。 敖烈嬉皮笑脸的,“师姐你就这么不乐意我背着你?听说,当年我二师兄背媳妇儿,可乐得很。” “你是你二师兄么?”白素贞娇嗔着瞪了敖烈一眼。 敖烈回说:“我自然和我二师兄有本质性的区别。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师姐你不可能喜欢我二师兄,却在见到我的第一眼起,就喜欢上了我。” “谁说的!”白素贞虽然的确有些‘看颜值’,也的确是在看到了敖烈的第一眼之后,就觉得这个人可比许仙适合自己多了,不过让她当着敖烈的面承认,实在就有些勉为其难了。 敖烈自然也知道让白素贞承认她第一眼看到自己就喜欢上了自己有些不大可能,他索性坐到草地上,把一双湿了的靴子脱下来,“晾干了再走,顺便看看风景。” “晾干还不容易么?”白素贞右手捏了个剑诀,敖烈手速却更快,握住她的手腕说:“瞪我们摸进金山寺,就不会这么闲在了,忙里偷闲,等等不好么?” 白素贞樱唇轻轻抿到一起,双手抱住双腿,“好吧,那你就说说清楚,你到底和金山寺里的‘秃驴’有什么过节?” “不是我和秃驴有什么过节。”敖烈索性躺到地上,“师姐你不记得你和秃驴有过过节了?” “恩?”白素贞皱了眉头,“怎么这么问?” 敖烈拽住白素贞的手腕,用力把她拽躺在自己身边,“是我师兄说给我听的,说你千年之前惹了一个老秃驴。” “你说的是那个法海吧!”白素贞将一双手臂枕在脑后,看着湛蓝的天空,“不过法海在金山寺么?怎么我没听说。” “总之师姐你信我就好,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害你。”敖烈侧身躺着,看着白素贞。 白素贞皱了眉,“其实当年是我盗了法海的师父给他的药,说起来,这过节还算是我主动结下的。”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法海那里有提升术法的药丸的?”敖烈单刀直入,“难道不是那法海特意透露给你听的?” “这个……”白素贞犹豫了,“我倒的确是听旁的妖怪传出来的消息。” “这就是了。”敖烈哼了一声,“那时你不过几百岁大,若是法海那药丸真的有助于提升修为,而没有任何副作用,为什么知会你那个妖怪不自己去抢?反倒让你去抢?” “那是因为……” “不要说那妖怪看中了你。”敖烈挑了下眉毛,“若是他后来没有再死皮赖脸追着你,我觉着,多少也是有问题的。” 白素贞有点儿被敖烈说怕了,“那法海若是特意给我设这么个局,为什么呢?” “我们去找他当面对质,不就清楚了么。他一个出家人,最想要的还是修成正果,大概给师姐你设局,有助于他修行吧。”敖烈的一双眼睛被阳光晒得刺痛,索性合上,又歇了一会儿。 白素贞沉思起来,“这世上妖怪这么多,他没有理由抓住我不放啊。” “我也想过这个事情。”敖烈故意叹了一口气,“大概是因为,师姐你是那法海的心魔,他想修成正果,不得不除去你这个心魔。说到底,还是师姐你太招人喜欢。” “胡说。”白素贞坐起来瞪着敖烈,“你若再这般胡说,我就不同你去了。” “师姐你才不会忍心让我这个刚刚学会那么一点点法术的小白龙独自去金山寺给你讨说法吧。” 敖烈这句话实在是太套路了,白素贞一时间有些吐槽无能,“就算法海他早有预谋要算计我,那颗药丸,我已经吃很久了。” “倘若我猜得不错,倘若那是颗du丸,法海手里也一定攥着解药,哪怕他一辈子不准备把那解药给你。”敖烈穿上还不怎么干的靴子,“走吧,早去早安心。” “不管结局如何,敖烈,我还是想先谢谢你。”白素贞还是施了术法,弄干了敖烈脚上的靴子,“穿湿靴子,恐怕你没到金山寺就要坏肚子,到时候我还要给你配药。” 敖烈一拍胸脯,“师姐你放心,我身体倍儿棒!何况……”他眼睑微微低垂,“我去追根究底,不止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 “怎么这么说?” 敖烈凑近白素贞,飞速亲了一下白素贞的脸颊,而后便一跳两丈远,“师姐你注定了是我妃子,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作为你夫君,我会在和你成婚之前,把你所有的事情都处理好,这个法海是你的头号敌人,恐怕还不止是敌人,当然从他开始。” “我可从没说过要和你成婚。”白素贞背负着双手继续往前走。 “你会同意的。”敖烈紧跟上去,“左右我太子妃的位子是你的,你想我等多久,我都会等。” 第18章 三太子的体谅 原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法海发现他还是有些事情没能掌握到,比如说,他以为只要他想用钵盂监视白素贞的行踪,那白素贞就一定逃不出他的掌心,可是一连几日,他的钵盂就像是失灵了一样,仿佛他手里这款法器和别的合上手里的钵盂并没什么两样。不过法海毕竟是修炼了千余年的和尚,他当然很快就反应过来,可能有些事出了纰漏,默默觉得自己应该多加小心。 再说敖烈带着白素贞在距离金山寺最近的客栈里住下,由于金山寺香火鼎盛,那客栈只余一间普通客房给敖烈和白素贞两位‘公子’住,当然这事儿对于敖烈来说无异于是天大的好事,虽然他在客房里只能睡板凳。 白素贞解下绑头发的发带,一头长发自然散在脑后。 敖烈见师姐脸上的神情不那么愉快,主动给她洗了块帕子递上去,“人家客栈只剩下一间客房了,你我同住,也是无奈之举。左右店小二觉得你我两个都是大男人,住一间房,也没什么大不了。” 白素贞嗔怪着瞪了敖烈一眼,“这都到了金山寺门口了,你怎么又不急了?” “人在紧急的时候要有一份悠闲。”敖烈躺到板凳上,翘起二郎腿,“师姐你容我好好想想,怎么进这个金山寺比较妥当。” “你都准备和人家大禅师杠上了,还在乎用什么方式进金山寺么?”白素贞坐在床上,整理着床铺。 敖烈挠了挠头,“该在乎还是要在乎一些,能不动用武力,尽量不要动用武力。即便需要动用武力,师姐你也一定要记得,你千万千万不能动手。” 敖烈不带着白素贞来,怕他自己若是一个不小心被法海扣下,又改不了白素贞水漫金山的悲剧。可是他现在带着白素贞来,还是有点儿怕她意气用事,做些难以挽回的事情出来。 “怎么我不动手,你还能动手么?”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你现在这个本事,动手能怎么动手?” 敖烈一耸肩膀,“总之师姐你时时刻刻都要记得,千万千万不能做能被那秃驴拿到短处的事,我固然不太在意不再做神仙,和你一起做妖怪。不过师姐你有一颗想做神仙的心,我当然也还是希望你我能比肩一起做千万年的神仙。” 白素贞皱起了眉头,“听你说这话,怎么觉着你仿佛知道我要做什么让那个法海拿我短处的事一样。” “还不是因为我知道师姐你紧张我。”敖烈抱起双臂看屋顶上的画,“如今那法海要是还准备找你寻仇,只怕关节会落在我身上。不过我不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法海想要动我,他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所以,倘若有意外,师姐你且自行先回杭州,乖乖在白府里等着我。” 白素贞躺到了床上,几乎和敖烈摆了同一个姿势,看着屋顶上的画,“你打量我是个没义气的么?你我既同从杭州来镇江,自然也要一同从镇江回到杭州去。何况,你来金山寺,还是为了我。” “我是为了我自己。”敖烈颇有些追根究底的习惯,这习惯还是西天取经养成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断然不能有分毫错乱,所以,他和白素贞之间的事,也一定要搞得清清楚楚他才能安心。 “我不太明白。”白素贞心里总觉着敖烈有事情瞒着自己,原本法海只与她有瓜葛,可是敖烈却总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揽,实在有些奇怪。 “总之,师姐你知道我绝不会做对你不好的事也就是了。”敖烈在长凳上翻了个身,“现在不明白也没什么,总有一天真相大白,师姐你就知道,你遇到我敖烈是有多幸运。” “是么?”白素贞嘴角微挑,却不能就这样给了敖烈好脸色,“我倒是没这么想过。” “以后可以慢慢想。”敖烈已经闭起来的眼睛突然又睁开来,道:“师姐,要不我们明儿个一早瞧瞧有没有带发修行的和尚出寺?” “你是想直接扮成和尚?” 敖烈恩了一声,“做香客总不好在金山寺中待太久,会惹那帮秃驴们怀疑,可是做和尚就不一样,可以好好在金山寺中瞧一瞧。到时候,师姐你就躲在我后面,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交由我顶着就好。” “听起来,你倒是仗义得很。”白素贞轻轻哼了一声,“若是你想这么做,其实我们明日不妨先扮作香客进寺烧香,顺便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带发修行僧人。” “师姐所说极是。”敖烈十指交叉,指头之间相互敲打着。犹豫了半晌,他突然坐了起来,走到床榻另外一侧,躺了下去。 “你做什么!”白素贞怒了,拽着被子起身看着敖烈。 敖烈却装着已经要睡着的模样,“睡觉啊,那条长凳躺着委实难受,师姐你就可怜可怜我这个师弟,啊?” 白素贞很无奈,只好变化出一道虚墙挡在她和敖烈中间,才又重新躺下,“那就这样吧,你我各自睡觉,谁也不打搅谁。” “师姐你与我也太过见外。”敖烈碰了碰那道泛着淡黄色光的虚墙,又敲了敲,“其实你我成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早一日躺在同一张床上和晚一日躺在同一张床上,本来也没什么区别。” “睡吧。”白素贞转了个身背对着敖烈,她活了一千八百年,当然很多事情都已经没那么介意,可是终身大事,尤其对方还是敖烈这个她一眼就看中的龙,她当然不能那么随意。她还有太多太多事情没有搞清楚弄明白,在此之前,还是发乎情止乎礼比较好。 敖烈光明正大躺到了床上,当然比躺在长条凳上舒坦多了。他将两条胳膊枕在脑后,对白素贞说:“我大概知道师姐你在怕什么。有些事情,尤其那些事关乎我母后,我家小妹,即便我再表态,你可能也不会放心。毕竟,将来即便你和我一起生活在鹰愁涧,和西海不会有什么瓜葛,可是我母后和我小妹终归与你是有关系的。” “谢谢你体谅。”白素贞仍旧背对着敖烈说着,“我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 “我可以等,等多久都无所谓。”敖烈翘起二郎腿,“反正我太子妃的位置已经空了千余年,再空一些日子也无所谓。” “入了佛门,四大皆空么。”白素贞和敖烈开了个玩笑,“其实当年我们在山中修炼时,听说西海的玉龙三太子竟然和唐僧一起去西天取经了,我们一直都以为你已经皈依佛门。” “原本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那和尚师父说,我算是佛门俗家弟子,可以成婚。” “好吧。”白素贞看着撒进屋子的月光,说道:“睡吧,再不睡明儿个可能赶不上早起上香了。” 金山寺是千年古刹,经过了多代帝王的建设,已颇有一些规模。 敖烈和白素贞都扮作了香客模样,除却进香之外,还添加了游山玩水这一项。当然他们两个游山玩水和普通的香客游山玩水还是有些不同的,人家时时刻刻都在找寻和他们差不多的带发修行僧人,以便‘取而代之’。 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寺庙开始清香客的时候,他们两个才在仙人洞前发现两个非常‘合适’的带发修行僧人。 “师姐,这两个僧人像不像上天送给我们的‘大礼’?”敖烈抱起双臂,凑到白素贞耳边压低了声音说着。 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 那两个僧人已经朝白素贞和敖烈走了过来,双手合十,“两位贵客,本寺进香时间已过。” 这两个僧人的话还没有说完,白素贞已经施了术法,将他们两个放倒,藏到白龙洞中。 “这洞的名字倒是和你很相称。”此时白素贞已经把她自己和敖烈都变成了刚才那两个僧人的模样。 敖烈走出洞外,看着那洞的名字,道:“也不知道是哪位祖宗来过金山寺,兴许还在这洞中修养了好一段时日,这才得了这个名字。” “你又知道是你的祖宗?”白素贞拽了拽身上的僧袍,“就因为人家也是‘白龙’?” “师姐你不知道,我们龙类的原型是可以追根溯源的。”敖烈给白素贞正了正她头上的僧帽,“白龙大概率都是我们西海这一支,只是不知道,这位前辈到底有什么故事。”敖烈转头又往那洞里看了一眼,“走吧,我们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去那老秃驴的禅房里瞧瞧。” 第19章 正面交锋 法海最近很愁,主要原因是他的钵盂失灵了,竟然找不到白素贞的踪迹。他换了很多法子,始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相比较来说,敖烈和白素贞就轻松多了。自从白素贞在敖烈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对法海做了设防,他们两个简直无敌,法海的地方,几乎都被他们两个搜了一遍,只可惜,用敖烈的话来说,‘一无所获’。 “我说玉龙三太子,你究竟想找些什么啊?”夜深人静的时候,白素贞约了敖烈在白龙洞中说些白天不好说的话,“你叫我来,是白白给金山寺做苦力的么?” “真是委屈了师姐。”敖烈双手抱拳,给白素贞深深一揖,“实在不行,我就去跟法海摊牌?”可能是因为这洞叫白龙洞的原因,敖烈一进这洞中就有一种回家的感觉,坐在石床上,自自然然翘起二郎腿。 “你还想跟人家摊牌?”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你准备跟人家摊什么牌啊?”白素贞坐到敖烈身边,将头上戴着的僧帽摘了下来。 敖烈自然伸手去给白素贞捋头发,“我去管法海要解药啊,他要是不给我解药,我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什么出家人,拆了他的金山寺,我也无所谓。” “你当真觉着,我一千多年前吃的那个药丸类似于‘du药’?”其实白素贞肯跟敖烈来金山寺一趟,并不是因为真的觉着她当年吃的那颗药丸有什么不妥,完全是因为敖烈是敖烈,她愿意做敖烈希望她做的事。 敖烈认真点了头,“我虽然也不是十分确定,不过这事儿是我大师兄说的,这世上,我最信任的便是我大师兄,所以我觉着,他说的大概不会错。” “你最信任的是你大师兄?”白素贞侧头瞧着敖烈,眉梢眼角透着些娇嗔。 敖烈笑着揽过白素贞,“认识你之前,我最信任的是我大师兄,认识你之后,自然又多了一个你。” “我逗你玩儿的,你不必太过当真。”在佛门清净地,在这白龙洞中,白素贞竟然不再在乎敖烈是她师弟,任由他搂着自己,“我知道,在这世上,你大师兄在你心里的地位没有谁能够取代。” “你这话说的不错。”敖烈捏着白素贞的长发,“大师兄是我最尊敬、最信任的人,不过师姐你是我最喜欢的人,你和我大师兄不在一条线上。” “我知道。”白素贞老老实实靠在敖烈怀里,“其实,千余年前那颗药到底有什么功用,于你我而言并没有太大的意义,要不我们还是回杭州吧?整日在金山寺里待着,不是很舒坦。” “那颗药对你我来说有很大意义。”敖烈摸着白素贞的后脑勺,“等一切真相大白,师姐你就知道我为何如此执着了。” 白素贞点了头,“好吧,那我就静静等待着,看看你想要的真相究竟是什么真相。” “真相大白的时候,保证师姐你大吃一惊。”敖烈放在身边的右手紧紧攥成了拳头,他玉龙三太子也是要面子的,整日在金山寺做些端茶倒水送香的营生实在也不是个事。要想速战速决,还是得主动出击。 于是,法海在发现自己那钵盂不见了的时候,同时也看到了敖烈。 敖烈右手托着那个钵盂,站在高处对法海说:“大和尚,你这钵盂是法器,可这世上但凡是法器就有弱点,你猜我知不知道你这钵盂的弱点?” 法海手握禅杖,横眉冷对,“三太子,请你速速将钵盂归还给老衲!” “想要钵盂,并不难。”敖烈施展了他重新修炼的法术,把法海的钵盂里面装满了西海海水,他知道这钵盂是白素贞的克星,他可不能让他师姐受到任何伤害,还是先装为敬比较好。 法海怒了,那钵盂是他师尊给他的,是圣物,如今竟然被这个西海的龙太子如此糟践。他双手握着禅杖,用力朝着敖烈掷了出去。 关键时候,白素贞突然出现,握住敖烈的手腕,拽着他堪堪躲开了丢过来的禅杖。 “白素贞,你终于出现了!”禅杖又回到法海手中,他暗暗得意,固然白素贞和许仙这条线没有按照他预想中那么发展,可是这个西海的玉龙三太子好像和许仙一样,起到了让白素贞甘愿犯天条的作用。 “师姐。”敖烈又施术法,往那钵盂里多添了些东西,而后将那钵盂交到白素贞手上,“法海没有了这钵盂,只靠禅杖很难伤我,你只需要记得,千万千万不要做触犯天条的事。只要你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我向你保证。”敖烈握住白素贞双肩,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乖乖听话,我把我小妹叫来,她很喜欢凑热闹。” 敖烈右手掌心已出现了敖素汐送给他的海螺,海螺声响,敖素汐果然很快出现在敖烈身边,当然还带着敖雪宁。 白素贞原本是无论如何都要和敖烈站在一起的,可是敖烈在她额头上印下的那一吻,竟然让她头疼欲裂,一丝术法都施展不出。 “三哥,你也太不够意思!带着你师姐离开杭州,就把你小妹和人家雪宁丢下做苦工?这也是你这个做兄长的能做出来的事儿么?”敖素汐环保双臂,瞪着敖烈。 敖烈摸了摸敖素汐的头,“生气归生气的,今日还是要一致对外?” 敖素汐本来也已经恢复了西海小公主的模样,她轻轻哼了一声,“要不是我早就知道这金山寺的大和尚存心不正,我才懒得帮你。” “你知道金山寺的和尚存心不正?”敖烈一边和法海的禅杖周旋,一边还问着他家小妹。 敖素汐回说:“老龟叔说过,法海这个大和尚自私自利得很,他就只想除掉他自己的心魔,坏妖怪他都不收的。” “也不知道灵佑禅师怎么会看中了这个徒弟。”敖烈双脚踹开那根禅杖,转头向敖雪宁,“有劳北海公主先将金山寺的僧众都送出去?” “三太子放心,我已用我父王的罩子罩住了金山寺。” 敖烈点了头。 第20章 西游记版水漫金山 白素贞自从拿到法海的钵盂,就感觉到头疼欲裂。敖烈一边和法海斗法,一边关注着白素贞,看她脸色不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师弟,俺老孙把你身上的封印解开,省得你将来成婚的时候说俺老孙的不是!” 天空中传来孙悟空的声音,敖烈朝着一拱手,“多谢大师兄!” 封印一解,敖烈额头上专属于玉龙三太子的印记若隐若现,他飞身到白素贞身边,将她搂进怀里,左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抚,低声说:“师姐你先歇一歇,金山寺里的事全都交给我。” 在一致对外的这件事情上,东南西北四海的龙族从来都是一个鼻孔里出气的。对于敖素汐来说,敖烈是她从小跟到大的三哥,三哥的敌人自然就是她敖素汐的敌人,无论如何,都得帮着三哥把这个老和尚碎尸万断,其他的事情自然要押后再说。至于敖雪宁,帮助敖烈对付这个老秃驴当然有助于增加堂兄对自己的好感,她也是很乐意做的。 三条大海中的蛟龙在金山寺里和法海大和尚死磕,金山寺又团团被敖雪宁父王那罩子拢住了,寺庙里翻江倒海,镇江城中的百姓却安然无恙,偶有百姓看到金山寺中的情况,只觉得奇异非凡,还以为是法海住持请了什么神仙来做法。 法海先祭出禅杖,后祭出袈裟,可是他还不是什么得道高僧,眼前这三位却都生下来就是仙人,敖烈还受佛祖庇佑,他这个凡间的大和尚跟人家这三条龙比起来,也实在太过微不足道了些。 “小妹,金山寺毕竟是佛门重地,你三哥我还有位和尚师父,若是被我师父知道我联合你和雪宁水淹了金山寺,可能他要像念我大师兄一样来念我了。”敖烈看得出法海已经要招架不住了,想来这回再问他有关师姐的过往,还有那里药丸的事,他估计也不会憋着不说了。 敖素汐秀眉轻挑,“三哥你让我来我就来,让我收我就收?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也太过‘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 敖烈握住敖素汐的手腕,笑道:“你看法海那副狼狈相,你在水晶宫的时候,没见过这样狼狈的和尚吧?” “水晶宫中哪儿有和尚!”敖素汐撅着嘴瞪着敖烈,“就此罢手?”她看着脚下滚滚海水,还是有些不大甘心,“要不三哥你和我一道把这金山寺改造一下吧?金山寺里的水实在太少了,咱们送他一些!” 敖素汐正要施法,灵佑禅师却突然出现,合十道:“三太子,小公主,还请手下留情!” “灵佑禅师。”敖烈合十回礼,示意敖素汐不要出手。 灵佑道:“三太子,老衲在灵山和斗战胜佛一起听法会时,听说了你和那白蛇还有我这徒弟之间的纠葛。金山寺毕竟是佛门清净地,经过上千年的修建才有了今日这般模样,这等古刹,小公主就不必费心再改建了。” “素汐不过随口说说,禅师不必担心。”敖烈见法海看到灵佑禅师已经乖乖跪到了地上,准备听师父教诲,又说:“既然大师兄已经和禅师说过我家师姐的事,不知道一千余年前的那颗药丸,禅师这里可有解法?” 灵佑点了下头,从大袖中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敖烈,“三太子把这颗药丸给那白蛇服下,过往的一切会归于正轨。” “多谢禅师。”敖烈合十一谢。 “至于我这徒儿,他六根不净,老衲会将他带回山中,令他修身养性,重归正道。还请三太子看在老衲的薄面上,放了我这徒儿一马。”灵佑选徒弟颇有自己的章法,可以说他除了法海之外,就没有什么正经收入门下的徒弟了,所以对于法海,他能挽救还是要挽救一下的。 敖烈经过西天取经那一遭,万事都已经看破了,说话也不再遮掩,“禅师,依敖烈所见,法海他之所以和我家师姐不对付,大概不是因为我师姐当年盗了他的丹药,而是因为他看上了我师姐。他若是不想法子让我师姐甘愿犯下天条,而后将我师姐关押起来,他怕他自己六根总不能清净,无法修成正果。这样的和尚……禅师恕敖烈不知,您为何相中了他为座下弟子?”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灵佑禅师大袖轻挥,金山寺即刻恢复原样,“三太子还是去看看那条白蛇吧,老衲自家门前雪,老衲自己会扫干净。” 这话也说得太直白了,我家的事我自己管就成了,你一个西海玉龙三太子管什么管!敖烈眉毛一挑,笑道:“禅师说得是,是敖烈失礼了。” 灵佑将法海的袈裟、禅杖和钵盂全都收起来之后,对着跪在地上的法海说:“徒儿你该和为师回山了。” “多谢师父。”法海深深一拜,转瞬便和灵佑一起消失不见了。 “三哥,这大和尚明显是欺负你不是佛祖座下正经弟子么。”敖素汐当然是站在敖烈身边的,“这个法海他一个和尚竟然还喜欢上人家姑娘,灵佑也护着,真是没有天理。” “天理?”敖烈转头看了敖素汐一眼,“法海和灵佑之间的关系,只有他们两个心里最清楚,我拿到了这颗药丸,这趟就算没有白来,人家家里的事当然由人家自己去管就好。”他飞身到白龙洞中,抱起倒在石床上的白素贞,将那盒子里的药丸送到白素贞口中,“师姐,咽下去。” 白素贞将那颗药丸咽下,睁开眼睛看着敖烈,“敖烈?” “是我。”敖烈捋着白素贞的长发,“师姐你吃了药丸,可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我…”白素贞坐了起来,眉心微皱,“我拿到法海那钵盂之后,仿佛就做了一场大梦。梦里,有一条小白龙救了我。” 敖烈点了头,“看来灵佑那大和尚没有骗我。” “一千多年前,我吃的那丸药当真是假的?”白素贞的眼睛变得有些红,今时今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敖烈几次三番提醒自己要找对了恩人再报恩,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敖烈说她和法海之间的恩怨纠葛和他有莫大的关联。 敖烈笑道:“倒也不能说是假的,功效不同而已。” “所以,许仙并不是我的恩人,你才是?”白素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你怎么不早对我说呢?” “我并不希望你是因为恩情才想要嫁给我做妻子。”敖烈握住了白素贞的手,“我三太子他日再娶太子妃,必定是因为我和太子妃心心相印。所以,我一定要真正确定了,你是真的喜欢我。” 白素贞笑了,“你啊。” “你不知道,当初你一口一个许仙是你恩人,你无论如何都要报答了他的恩情,我听了,心里有多难过。”敖烈故意摆出一副很难过的模样,顺手把白素贞搂进怀里,“这回你可知道你自己找错了报恩对象?” “明明是你不肯说。”白素贞紧紧攥住敖烈的手,“不过,许仙他是个好人。” “什么意思?”敖烈挑了下眉毛,“他都不是你恩人了,你还准备以身相许?” “我从来也没说过我要把我自己许给许仙啊。”白素贞瞪着敖烈,“这还是你先说的。” “我在逗你。”敖烈用指头蹭了蹭白素贞的鼻尖。 “三哥。”敖素汐站在白龙洞口,抱着双臂看敖烈,“你还回不回杭州了?我和雪宁还在呢。” 敖雪宁站在敖素汐身边,脸上的笑容始终淡淡的。 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站了起来,“我们还是回杭州?” “是,我们先回杭州。” 第21章 洞房花烛 救命之恩到底应该不应该以身相许呢?这大概真的是一个很值得人思考的问题。 按照白素贞起初的想法,若是那恩人是个俊俏的郎君,以身相许报了这个恩情当然是无所谓的。那许仙的确也是个俊俏的郎君,初时白素贞也的确想着以身相许。可是后来,那艘船上出现了一个敖烈,哎,人世间的缘分就是很奇妙,失之毫厘的结果可就谬以千里了。敖烈的出现成就了他和白素贞之间的姻缘,却实打实破坏了许仙和白素贞之间的缘分。 白府中白素贞的闺房里,恢复了术法的敖烈将白素贞的这间闺房拢在了结界中。白素贞坐在铜镜前面梳着自己的长发,含笑问:“师弟你为何要在我这儿布下结界?” “以防我那两个妹妹过来捣乱。”敖烈站到白素贞身后,握住她双肩,“师姐,你今夜决定跟了我?” “你不想么?”白素贞看着铜镜中的敖烈,“若是没有你,也许我已经嫁给许仙为妻了。” 敖烈心里却还有那么一点点犹豫,“师姐,倘若我不是你的恩人,你今日还会如此痛快么?” “我不知道。”白素贞直言以对,“可是我知道,你我早晚会有这么一日。” “不管了!”敖烈横抱起白素贞,眉梢眼角都透露出温柔,“说真的,我见到你若是不动心,不想和你在一起,那我就白活了这千余年。” 白素贞的双手搭在敖烈的肩头,眼睛里面透着柔情,“我不再想将来会如何,我也不再想着报恩与否,今日我就跟了你。” “从今往后,你我会永远相伴,再不分开。”敖烈将白素贞放到床榻上,伸臂放下了纱帐。 敖烈从生下来起还从没碰过女人,初时他和白素贞两个都有些生涩,及至后来,才渐渐感到巫山云雨的快乐之处。 闺房中的红烛已烧了大半,敖烈用指头蹭着白素贞的脸颊,脸上始终带着笑容。 “我想,我还是该努力修仙?”白素贞贴在敖烈的胸膛上,“若不成仙,也许你我就不能长相厮守。” “一切全凭你高兴。”敖烈左臂揽着白素贞,右手捋她的长发,“你若不想成仙,我就陪你做妖也没什么不成的。你可以随我去鹰愁涧,我也可以随你去峨眉山。如今我是个有术法的白龙了,什么都不再怕的。” “这回你厉害了?”白素贞看着敖烈。 “我再厉害,你也还是我师姐。”敖烈笑着,“我愿意和师姐你一起去拜会师父她老人家。” “其实你比我还大一些,总叫我师姐,是不是不太好?” “已经习惯了。”敖烈左手轻挥,熄灭了红烛,“不叫师姐,难不成让我像师父她老人家一样叫你小白么?我叫得出,你可愿意答应?” “不正经。”白素贞合上眼睛,“睡吧,时辰不早了,明儿个还要去药铺再瞧瞧。” “你还去药铺?”敖烈的声音突然拔高,“还想着报许仙的恩情?” 白素贞笑了,“总也该有所交代,就这样消失不见,未免有些耍人的意思。” 敖烈原本是不同意的,可如今他师姐都已经跟了他了,那许仙再有本事也翻不起太大的浪来,“你想去就去,反正你去我也去。” “我去和许仙交代清楚。”白素贞握住敖烈的手,“他想做个好大夫,往后便让他在杭州城中努力着,我不会再插手。” “原来你们姑娘家心狠起来,还真的挺狠的。”敖烈轻轻弹了一下白素贞的脑门儿,“那就说好了,明日过后不再和许仙有丝毫瓜葛。等你和那许仙交代清楚,我就带着你去鹰愁涧看看?” “那就先去鹰愁涧,再去峨眉山?” “别说是峨眉山,便是佛祖的灵山,只要你想去,我也会带着你同去。” 第22章 你是这样的小白 都说蛇冷血,敖烈见到白素贞和许仙的道别方式,还真的觉得‘冷血’这两个字用得不错。说什么家中有大事要处理,往后可能不会再来杭州了,顺便把那铺子的契约给了许仙,叫许仙好好做个大夫。事情处理速度之快,简直让敖烈目瞪口呆。 许仙当然不乐意就这么着和白素贞分道扬镳,固然他已经忘记了西湖初见,可是在这医馆中和白素贞一起救人时的点点滴滴也时常出现在眼前,这位白姑娘,他心里还是喜欢的。 “白姑娘,这医馆离不开你,杭州的百姓也离不开你。”许仙当然准备用尽浑身解数留下白素贞。 在白素贞开口拒绝之前,敖烈已经挡在她和许仙之间,对着许仙就是一拱手,“许大夫,我师姐有她该办的事,你也有你要做的事。你们两个过去、未来都是两条路上的人,早分早好,早分早了,你又何必白费这个口舌。” 许仙也是一拱手,“这位师弟……” “抱歉,我是白素贞的师弟。”对于许仙这种小白脸,敖烈可没打算给他好脸色,“当然我不止是她师弟,要不了多久,我会是她相公。” 这回许仙彻底傻眼了,师弟变相公,原来人家两个是一对么?怪不得无论他想什么办法向白素贞献殷勤,她都不为所动,原来是早就心有所属了。 许仙看着白素贞那张天仙一样的脸庞,最终还是觉得自己这个穷小子配不上这样的既漂亮又会医术的好姑娘,于是便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白姑娘,许仙就祝你和敖公子早日成婚,百年好合。” 白素贞笑着点了头,“多谢许公子。” 在一旁做伙计的敖素汐和敖雪宁对看了一眼,敖素汐正准备和他家二哥说道说道,敖雪宁却朝她摇头。敖雪宁这个北海公主天生下来就是神仙,比白素贞占据天然优势,当然觉着自己肯定还是有机会得到敖烈的,只要天上地下的神仙都还没承认西海玉龙三太子的太子妃是白素贞。 可惜,北海公主还是不如敖素汐了解敖烈,咱们这位玉龙三太子怎么可能给她机会,当然是在这两位公主完全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带着白素贞去了鹰愁涧。徒留小青在白府中叹息,“原以为姐姐若是找了个凡人,便免不得会倦恋红尘,可她如今找了个神仙,不也跟着这个神仙跑了,谁晓得她自己几时才能修炼成仙。” 鹰愁涧中,敖烈用术法将他的洞府进行了装扮,原本的妖怪的洞府,此时却像仙宫一般。 白素贞不再是在人间时的那副高贵贤惠模样,她和敖烈都坐在悬起的一大块石条上,光着脚,前前后后晃荡着。 敖烈变出了一壶酒,倒进两只酒盅,白素贞和他的手里各握一只。 “师姐,有人说过,你很可爱么?”敖烈捏住白素贞身前的一缕长发,“师父有没有这么说过?” “大概在千年之前,还是有人这么说我的。”白素贞喝了一口酒,“不过我也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久了,总也要变得不一样些。” “我还蛮喜欢这样的你。”敖烈左手轻挥,白素贞变回到千年前她只有几百岁时的模样,“既可爱又俏皮,还会捉弄人。” “捉弄人么?”白素贞柳眉轻挑,转瞬便消失在敖烈眼前。敖烈将手中酒盅往后一扔,跃下石条。他还没有进一步动作,就感觉到脸颊像被蜻蜓点了一下,自然白素贞隐匿了自己的行迹亲吻敖烈。 他脸上的笑容更大了些,额头的白色印记渐渐显现。这条小白蛇调皮起来还真是调皮啊…… 鹰愁涧可不是什么三尺见方的小地方,白素贞又使出了浑身法术和敖烈躲猫猫,一时之间,敖烈竟然也没能抓住白素贞。 直到在各个洞中转了一圈,又回到敖烈的卧房,敖烈从衣袖中抽出一条长布,蒙住了眼睛,“师姐,你玩儿够了,我可要开始抓你了!” “那你来啊。”白素贞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敖烈的耳朵里,动听又撩人。 敖烈化作一条白龙在卧房中游走,重新变作人形时,右手伸出,虚握,果然握住了白素贞的左手。 一龙一蛇落到了地上,白素贞不由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不需要用眼睛看,用心去找,自然可以找得到。”敖烈大言不惭,“说明,我和师姐你心有灵犀。” “胡说。”白素贞转身背对着敖烈,“骗人的话,我才不信。” “对着人,才需要说骗人的话。可是对着师姐你,是不是没这个必要。”敖烈用力一拽,将白素贞拽进了怀里,“你说,那个许仙待你,会有我待你这般好么?” “怎么好端端的又去提许仙。”白素贞弹了一下敖烈的脑门儿,“你是想找不痛快?” “我只是还想听你说我好。”敖烈微低下头,蹭着白素贞的鼻尖,“师姐,你还想去哪儿,我都陪你去。” “要不去拜会师父?”白素贞的声音又低又柔,“你我的事,总要向师父她老人家知会一声。” 敖烈这回尴尬了,黎山老母本来也不是他师父么。他拉着白素贞坐到卧榻上,好半晌才说:“师姐,其实我并未拜黎山老母为师……” 白素贞皱起眉头,“可是我问过师父……” “兴许是我大师兄联合了黎山老母。”敖烈索性和盘托出,“我去西湖,完全是因为我大师兄知道我的姻缘其实是系在师姐你身上,可是师姐你却因为法海的缘故错认了恩人,从此走上一条不归路。那个时候我被师兄封了术法,又觉着若是你因为恩情才决定要同我在一起,那就太没有意思了。所以,在船上时我灵机一动,就说我是黎山老母新收的徒弟,是你的师弟。师姐,你会原谅我哈?” “你不是我师父的徒弟,你还叫我师姐?”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转过头去。 敖烈从白素贞身后揽住她,“那我不叫你师姐,是叫娘子?还是叫小白?我记得师姐你不怎么爱生气啊,这回真生我气了?” 第23章 拜会师父 “我气你骗我。”白素贞又瞪了敖烈一眼,“有一说一不好么?还骗我说你是我师弟?” 敖烈搂着白素贞,低声哄着,“我若不哄不骗,师姐你哪里肯带着我回家。何况,师父她老人家后来也承认我这个徒儿了,想来我跟着师姐你一道去拜会师父,她老人家也未见得就不会收下我这个徒儿。” “是我师父,不是你师父。”白素贞心里还有气,却没有挣出敖烈的怀抱,“休要乱叫。” “既然我师兄已知会了师父,想来师父收我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敖烈倒是很有信心,“若是师父不肯收,我就在师父门前跪上几年,跪到她老人家松口为止,就怕师姐你到时候要心疼。” “谁会心疼你。”白素贞当然还得继续嘴硬下去,“别说跪上几年,就是跪上几十年、上百年,我也不会心疼。” “某些姑娘就是嘴硬心软,还不肯承认。”敖烈凑近了白素贞,‘逼’着她躺到床上,“你说,你心疼还是不心疼?” “当然不。”白素贞转过头去,嘴角却已经扬了起来。 敖烈右手轻挥,变出了一床被子盖在两人身上,“嘴硬是要受罚的,看来师姐你还不是很累,那我们就继续?” 白素贞轻轻咬着下嘴唇,“你真是,霸道!” “我猜,比起许仙那个小白脸儿,师姐你必定还是更喜欢我这个霸道的,是也不是?” 白素贞和敖烈在鹰愁涧的日子过得很快活,白素贞不必再想自己已经是个活了一千八百年的蛇妖,也不再当自己是敖烈的师姐,活泼起来,连敖烈看着都有些吃惊。 不过快乐的日子通常都是短暂的,他们两个厮混了一些时日后,敖烈还是建议道:“我们还是去给黎山老母请个安?我也该求得她老人家的谅解,这才好把师姐娶回家中。” “你当真想去见我师父?”白素贞用一根头绳系起长发,拽了件外裳披在身上,“我师父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她其实,不那么喜欢男弟子。” “兴许我是个例外呢。”敖烈握住白素贞的双肩,瞧着她的双眼,“相信我,为了师姐你,要我做什么,我都肯做。” 白素贞微扬起头,嘴角轻挑,“那好吧,我带你去见师父。” 黎山老母的老家是骊山,不过她自从收在峨眉山收了白素贞这个徒弟之后,就觉得峨眉山真的是个人杰地灵的地方,于是便又在这儿建了个府邸。近年来,比起骊山那个老巢,她倒是更喜欢峨眉山上的新家。 白素贞带着敖烈来到峨眉山上,敖烈自然免不得先要夸奖一番,“果然是名山大川,人杰地灵,这才能出师姐你这般标志的人物。” 白素贞瞪着敖烈,“你还是把你这口花花的本事留下来对付我师父吧,她老人家真的从来没收过男弟子。” “首先,我是你相公。”敖烈一本正经地说着,“这次是作为女婿登门,而后告罪,最后才是看你师父想不想收我为徒。”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真是一点儿都不错。白素贞不由腹诽,“你若是这个态度见我师父,只怕要被她老人家哄下山去!” “不会的。”敖烈对自己还很有自信,“你该相信你未来相公,我毕竟也是个经历过苦难、得罪过玉帝的神仙,在你师父面前如何应对,我还是知道。” “你当真知道如何应对我么?”黎山老母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敖烈和白素贞当然也被黎山老母‘拎’上了她的府邸。 白素贞有太久没见到过她师父了,这回重回峨眉山,当然心情激动,“师父,您老人家还安好?” “恩。”黎山老母端着茶盏喝茶,当然还要维持她尊神的形象。“小白,你下山多年,难为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师父。” “师父是小白此生唯一的师父、最大的恩人!”白素贞有些撒娇的意思,“小白怎么能忘了师父呢。” 敖烈也对着黎山老母深深作了揖,“西海玉龙三太子敖烈见过黎山老母!” “你就是那个玉龙三太子?”黎山老母抬起眼皮瞧着敖烈,“前些日子,净坛使者跑到我这儿来,说什么让我在小白面前承认你是我新收的徒儿。净坛使者的面子,我还是要给你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把我们小白收了?” “师父。”白素贞是黎山老母很宠爱的徒儿,听见师父当着自己和敖烈的面儿这么问,白素贞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敖烈笑道:“还要多谢您成全。”他犹豫了一下,“其实,若是您不嫌弃,敖烈也愿拜您为师,做师姐的师弟。” 黎山老母让白素贞坐在自己身边,就像宠爱自家女儿一样摸着她的后脑勺,“三太子是旃檀功德佛的徒儿,我再收你,岂非与你那正经师傅作对?你和小白有缘分,我作为小白的师父,帮你们一把,也没什么。” “多谢老母。”敖烈又一拱手,“如此说来,老母并不反对我和师姐这桩婚事?” “你当我和你那西海龙王、西海龙母一般见识么?”黎山老母瞪了敖烈一眼,“我们小白如今虽然还是只蛇妖,可是将来么…”黎山老母欲言又止,看着白素贞笑了笑,“可惜啊,小白你总不能事事都顺。有些事,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师父却帮你不得。” 白素贞心里不解,“师父你的意思是?” “天机不可泄露!”黎山老母瞪着白素贞,“你当年在我身边学艺时机灵得很,如今去凡间走了这么一遭,怎么反倒变得糊涂了。” “徒儿知错。”在黎山老母面前,白素贞当然还是很听话的,“既然师父不能说,徒儿不问就是。” 敖烈略一犹豫,变出一颗夜明珠放到茶桌上,“敖烈知道,老母什么都经过,什么都见过,只怕这世上已很难有东西能入您的法眼。不过,女婿上门总是要带东西的,这是我鹰愁涧所出,希望您不嫌弃。” 黎山老母果然看都不看一眼,“我不是寻常老妇,你也不必像送丈母娘一样送我东西。我只希望我家小白能好,能少吃些苦头。” 第24章 三太子的劫难 敖烈一笑,“老母尽管放心,小白跟了我,绝对不会受委屈,也吃不了一点儿苦头。” “是么?”黎山老母倒是不以为然,“那我就提点提点三太子。你带着北海、西海那两位龙女淹了金山寺,固然镇江的百姓没有受苦,可是你毕竟是佛家弟子。” 敖烈沉默了,他当然知道黎山老母说的话还是蛮正确的,作为佛门弟子,哪怕是俗家弟子,去做水淹寺庙的事,实在违背了他师父的教诲,也的确应该受到惩罚。 于是敖烈的好心情顿时消失,在峨眉山上的日子变得漫长又煎熬,当着白素贞的面也时常在强颜欢笑。饶是他已经驮着唐僧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取得了真经,可是很多事情还是很难看开,如果佛祖真的要怪罪,他也就只能领罚了。 白素贞当然看得出敖烈心情不好,陪了师父几日后,她便和黎山老母告了辞,带着敖烈一起下山。 “金山寺上的事,很严重啊?”白素贞有意想问一问敖烈心里的想法,所以特意没用术法离开峨眉山,反倒拉着敖烈在下山道上走着。 敖烈笑说:“我觉着不妨事,可能是你师父她老人家想要吓吓我,好让我对她的亲亲徒儿更好些。” “我师父不是那样的神仙。”白素贞很严肃地对敖烈说,“我希望,你不骗我。” “恩…”敖烈迟疑了,“师姐,我虽然说是佛门的俗家弟子,不过毕竟也是佛门中的弟子。我师父当年取经时遇佛拜佛,见塔扫塔,如今我却用大水冲了金山寺,你说严重不严重?” “那你会如何?”白素贞紧张了,“是佛祖会有所惩罚么?” “我也不知道啊。”敖烈揽住白素贞的肩膀,“当年我烧了玉帝赐的明珠,西海龙王把我告上了天庭,从那之后,我就从西海的玉龙三太子变成了鹰愁涧的妖怪。佛门中究竟会如何处罚,我还真不知道。” 白素贞道:“早知道你会有这么大的麻烦,当时还不如让我……” “让你水漫金山?”敖烈挑了下眉毛,“我上头还有师父、师兄他们,何况我好歹也是个神仙。若是你水漫金山,那惩罚恐怕远比我严重得多。” “总之,我和你在一处。”白素贞紧紧握住敖烈的手,“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我若是被罚下界呢?”敖烈摸着白素贞的长发,“你在鹰愁涧里等我回来?” “我当然是追着你去!”白素贞扬起头看着敖烈,“这一次,我必定能找到你。” 敖烈点了头,“这是自然,你吃了灵佑禅师的药,功力恢复如初,找我轻而易举。” 白素贞握住敖烈的双手,轻轻咬着下唇,好半晌才说:“倘若你真的被罚下界,我找到你之后,就同你成婚。” “这算是补偿么?”敖烈搂住白素贞的腰,吻了她额头,“听到你这么说,我倒是真的希望佛祖罚我下界,如此我们真正拜了天地,再也不会有谁能挡在你我中间。” “你这么说,倘若你不下界,就有人挡在你我中间了?” 敖烈笑了,“当然有人不希望我娶你做妃子,不过这不重要。我从来到鹰愁涧的那一刻起,就只是我自己,只按照我自己的意志而活。” 白素贞点了头,“那就说好了,若是你受罚下界,我去寻你,做你妻子。” “你如今也是我妻子!”敖烈将白素贞横抱起来,又回到鹰愁涧。 白素贞紧搂住敖烈的脖子,任由他抱着自己坐到石床上,“这算是最后的狂欢?” “什么叫最后的狂欢。”敖烈用自己的鼻尖去蹭白素贞的鼻尖,一龙一蛇,呼吸渐重,“我若再做妖,和师姐你就更登对了,是好事啊。” 其时灵佑禅师已将金山寺被敖烈淹掉的一点一滴都说给了如来佛祖听,倒是真的没有胡乱编排,言辞之间也很公正,唐三藏听着,当然是没什么,只觉着自己这俗家弟子委实做得过分了些。可是孙悟空他们三个师兄弟当然就觉得灵佑是站在他徒弟的角度考虑的,也算是针对了敖烈吧。 高高在上的如来佛祖其实不必灵佑来说,就知道金山寺被水淹了的事。作为灵山掌门人,当然也是天底下所有僧人的头头,如来佛祖可谓最公正,也看清了一切世事。他笑着给了敖烈惩罚:做凡人一世,遍尝人间疾苦,也算是又加历练了。 唐三藏虽然也觉着这回的确是自己的徒儿做的不对,不过他当师父的,终究不能让徒弟自领惩罚,于是迈步上前,说了一大通,徒弟有错,师父也难逃罪责云云,总之就是徒弟的苦难,他这个当师父的也当领一些。 师父都出马了,孙悟空他们更是七嘴八舌的在佛祖面前说着。 如来佛祖始终微笑着,直到唐三藏喝止了三个徒弟,如来才又许了唐三藏所请,放他和敖烈一起下界,顺便了结了欠下的债,待一切还清,再回灵山。 敖烈接到佛旨的时候,心里其实已经有了准备。 送走观音大士,敖烈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含笑对着白素贞,“师姐,我要走了。也不知道要过多久,你我才会再见。” “很快的。”白素贞剪下自己的一缕头发,用头绳系好,交到敖烈手里,“收好了,不要掉啊。” 敖烈索性把白素贞的头发变成一串手串戴在手腕上,“不论我变成了谁,不论我忘掉了多少东西,这串珠串都绝不会掉。” 白素贞还是有些担心,却又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还能做些什么。 敖烈将白素贞抱紧怀里,在她耳边说:“你要记得你的承诺,找到我,做我妻子,我会等着你。” 第25章 怎敢和师父抢妻子 当年白素贞在峨眉山上修炼时,觉得山上的岁月过得很快,当真是‘山中岁月容易过,世间繁华已千年’。这回敖烈因为金山寺中的事被罚下界,她原也以为十几年的下界光阴会很快很快,却不曾想,这回竟然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敖烈投生在临安城中的大将军府,是敖大将军夫人生下的第三子。可惜大将军的夫人生敖烈时费了太多精力,这位三公子刚刚落地,夫人就血崩而亡,真是凄惨得很了。 好在大将军敖青枫不是个傻缺爹,没有因为夫人的死迁怒到他的第三子身上,相反敖烈还因为自幼就没有母亲的疼爱而备受敖青枫关注,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其时大宋偏安一隅,羸弱不堪,蒙古兵南下的铁蹄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做这个时代的大将军,非但不像盛世时那么威风八面,反倒颇有些要跟着这个疲弱的江山一起完蛋的意思。 赵桓不是什么有本事却无处施展,偏逢乱世的可悲皇帝,他本身就没有什么大本事,一心希望着把自己最漂亮的长乐公主赵楚玉嫁到敖青枫府上,敖青枫那三个儿子,谁做驸马倒是无所谓,只盼望敖青枫能够长长久久的骑在战马上保卫南宋危如累卵的江山,让他能安乐一日就安乐一日。 可惜人家赵楚玉毕竟是南宋公主,从小伴着琴棋书画长大的,一听说父皇有要把她嫁给敖将军膝下儿子的意思,整个人都不好了,当着她父皇的面说她要公开选驸马。赵桓非但没啥本事,还耳根子软,是个女儿奴,他答应了赵楚玉的要求,可是又不甘心,一次又一次劝她无论如何都要选敖家的儿子,规劝的时候,差一点儿就泪如雨下了。 赵楚玉原本已经心软了,为了父皇,为了南宋的江山,她也未必就不能从敖家那三个儿子里勉强选一个出来。何况,她还听说敖青枫的第三个儿子敖烈长相俊美,和整日征战沙场的战士一点儿都不同,于是心思自然起了些变化。 公主选驸马的前一日,大将军府上,敖烈的两个兄长都在想法子把自己打扮得英俊一些,可敖烈却和敖青枫一起待在后院挂着大宋手绘地图的那间屋子里。原本图上的疆土都是大宋的,可是如今,半壁江山已经残败。 “爹,你怕么?”敖烈站在敖青枫身边,和他爹一起看着已经被划掉一大半的‘江山’。 敖青枫紧紧握住挎在腰间的宝剑,摇了头,“你爹我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我也要跟金人对抗到底。” “我会和爹一起对抗金兵。”敖烈那张俊俏的脸骄傲地扬起,眼中透着骄傲。 “好儿子!”敖青枫重重拍了敖烈的肩膀,“你我父子将来同上战场,死也死在一处!” “是。”敖烈背负着双手,轻点下头,“儿子无论什么时候都和爹你待在一处,在战场上杀敌,儿子绝无二话。” “你娘她泉下有知,必能含笑。”敖青枫看着敖烈的目光中透着骄傲神色,他是为有这个儿子而感到骄傲的,“烈儿,长乐公主选驸马,你那两位兄长都有意,你呢?” 敖烈笑了笑,“家国动荡,如何还能儿女情长。” “话是这么说不错。”敖青枫叹了口气,“我瞧着,皇上有意召我敖家人做驸马,比起你两位兄长,爹猜想长乐公主更会看中你。” 敖烈摇了头,“爹,我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你带兵上战场,我愿为前锋,公主殿下还是待在金屋里享福吧,烈儿做不了这个驸马。” 屋子的角落里,白素贞和小青正隐身瞧着敖烈和敖青枫父子俩,小青道:“总算这个玉龙三太子还有些良心,没想着要去做什么驸马。” “他手腕上还挂着那串黑珠子。”白素贞和小青的关注点当然不一样,“我该想个什么法子和他相见呢。” “姐姐你想怎么见就怎么见咯。左右这个玉龙三太子现在真的是凡人一个,姐姐你对他施以援手,说不定还能改变这个敖家的命运。” 白素贞摇头道:“小青你也修炼了几百年了,早该明白朝代更替是定数,我们做妖的也要有做妖的原则,断不能去改了这个定数。” 小青眉毛一挑,“那我请问,姐姐你这位如意郎君若是上了战场,若是没了性命,你也置之不理么?” “那个时候,他就真的回来了。”白素贞轻声叹息,眼前这个敖烈虽然也叫敖烈,虽然和她的敖烈长相一般无二,虽然手上戴着那串由她的头发变成的珠串,可这个敖烈和她心里的那个还是有区别的。可是再有区别,他也是敖烈啊,是她承诺过要在他这一世嫁给他的敖烈啊。 “青儿,无论他这一世还有多久好活,我都会嫁给他,做他妻子。”白素贞含笑看着敖烈,“我要守在他身边,等他回来。” “姐姐你刚才没听见么?人家敖烈都要去做驸马了。”小青那张嘴毒起来真的也是很毒了,“你难道要去给他做妾?” “当然不!”白素贞俏脸轻扬,“我相信,敖烈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做驸马的。” “若是人家公主当真看中了三太子呢?”小青偏要去把事情最坏的情况挑明,“三太子凡间这位老爹也不过是个大将军,恐怕不敢违抗皇命吧。” “我相信敖烈他不会。”白素贞的上唇轻轻碰着下唇,她当然也不能坐以待毙,毕竟敖烈已经记不得他的过往了,有了家国压力,他会不会屈服,还真说不好。 小青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姐姐,我累了,先回去睡了。姐姐你今儿个晚上恐怕是不会回客栈了吧,那我就不给你留门了?” 白素贞正瞪着小青,小青已经转身离开。 月挂中天,敖烈躺在他自己的卧房里,摸着手腕上的珠串。他不想做驸马,当然不止是因为什么家国天下,不止是因为他还要跟着他爹上战场。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是,他心里藏了一个人,虽然那个人的样貌他看得不大真切,他却知道,那人和他出生时手上便挂着的这串黑珠子有关,那个人才是他这辈子当娶的人。 “少将军。”白素贞没走寻常套路,直接出现在敖烈面前,“明日要去宫中选驸马了?” “是你?”敖烈坐了起来,他好像认识眼前这个姑娘,却又记不得这个姑娘到底是谁了,“你是?” “我是白素贞。”白素贞双手交握在一起,“是你这串手珠的主人,这一世,要嫁你做妻子的。” “你是我这串珠子的主人?”敖烈起身披上斗篷,“还要做我妻子?” “怎么你觉得我配不上你么?”白素贞在圆桌旁坐下,背对着敖烈,“你之前说过,这一世要娶我做妻子的。” “你当然配得上我。”敖烈坐到白素贞对面,“你是天宫仙子下凡?这样俊俏的模样,大宋少有。” 白素贞摇了摇头,“我是妖,不是仙。你怕我么?” “我不怕。”敖烈撸下手腕上的珠串,“这个真的是你的?你准备要回去?” “已经送了给你,就是你的东西了。”白素贞樱唇轻抿,犹豫着说:“可是我听说,你明日要去宫里选驸马了?” “我又不会去做这个驸马。”敖烈看着白素贞的一双眼睛,心里有一种她说的都是真的,她说的我都信的感觉,“我爹是沙场上的将军,也许用不了多久,我会和我爹一起上战场,也许我就没命了,你还想嫁给我做妻子么?” “生生世世,我都会做你的妻子。”白素贞握住了敖烈的一双手,“只看你敢不敢娶。” “没有什么不敢的。”敖烈嘴角上扬,“待我禀过父亲,便与你成婚。” “那明日你怎么办?”白素贞相信缘分,自然也不会用术法去阻拦敖烈和长乐公主赵楚玉。“若是被皇家公主看中了,只怕你也不敢拒绝吧?” “我若当真和白姑娘有缘分,长乐公主就必定不会看中我,与她有缘分的自然会有旁人。”敖烈很自信。 白素贞微点下头,“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姑且一信。” “姑娘你可有住处?”敖烈稀里糊涂认识了这个白素贞,又稀里糊涂觉着这个白素贞就是他敖烈此生最喜欢的姑娘,是他应当娶的妻子,自然关心起他未来妻子的住宿问题,“要不我现在就去禀明父亲,你就在将军府住下?” “你爹只怕是个古板人。”白素贞松开敖烈的手,笑道:“我若当真从今日起就在你这将军府住下,只怕你爹就不会许你娶我了。你我有缘,只要你明日顶住了那位公主的压力,我必会嫁给你,做你妻子。” “那我们说定了。”敖烈起身欲送白素贞出门。 白素贞让敖烈就在原地停下,“你忘了,我是妖怪,不必走你这将军府的正门。” “你若走了,我再如何寻你啊?”敖烈怕白素贞走的时候像来的时候一样,让他措手不及,索性匆匆抓住白素贞的手腕。 白素贞低下头看了看敖烈的手,笑说:“我会找上门来的,绝不骗你。” 敖烈像个小孩子一样点了头,“那白姑娘,我等你再来。” “好。”白素贞嫣然而笑,消失在敖烈眼前。 敖烈原就有些睡不着,这回突然见到了白素贞,又眼睁睁看着白素贞在自己眼前消失,自然更睡不着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真的是一眼便能定下的,他看到白素贞的第一眼就能确定这个姑娘是自己梦里的那个人,自然也顾不得她到底是仙,是人,又或是妖了。 参加长乐公主的选驸马大会,敖家的大公子和二公子都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捯饬的,和他们比起来,三公子敖烈非但只选了件再普通不过的衣裳不说,打扮的真是比平时上街都不如。 大公子和二公子看着敖烈那副模样,一致觉得自家三弟实在有些无可救药,搭上公主殿下这条线,做了驸马,当然比做将军府的公子,将来还要去战场上打仗舒坦多了。 皇宫中,赵楚玉换上一身桃粉色的宫装,一头长发用一支玉簪簪住,腰间挂着一只荷包。 贴身婢女夸赞着,“公主殿下倾城之姿,今日非迷晕了那些公子哥儿们不可。” 赵楚玉勉强笑着,“其实来多少公子哥儿又有什么用呢,即便是臣子都知道皇命不可违,何况我这个公主。” “依奴婢瞧,皇上很心疼公主,总不能真的把您嫁给一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婢女手里握着梳子,轻轻给赵楚玉梳头发。 赵楚玉轻声叹息,“本宫已经没有什么奢望了。”总归她这个公主还是要听父皇的,就在敖家那三个兄弟中选一个罢了。 珠帘落下,长乐公主施施然从里间走出。隐隐约约间,坐在下手的公子们自然都感觉到长乐公主的气度。 敖家老大和老二几乎用相同的动作拽了拽衣裳。 敖烈坐在丞相家大公子唐江流身边,唐江流自幼就跟在有道高僧身边学习佛法,而敖烈则跟在敖青枫身边舞刀弄棒。但是奇怪的是,唐江流竟然和敖烈一见如故,敖烈还挺喜欢听唐江流讲佛经中的事,索性私下里拜这个和他同年的相府大公子做了小师父。 唐江流手里握着一串佛珠,他一心向佛,只想着有朝一日出家为僧,从来都没考虑过娶妻的事,若非他那个做丞相的爹非逼着他进宫走一遭,他原本是不会来的。 公主选驸马的程序说复杂挺复杂,说简单却也很简单。赵楚玉亲自出马,提问。像敖家大公子和二公子那种腹中多草莽的货色,她只问一个问题。轮到敖烈,她也只问了三个问题,等到唐江流站在堂下,赵楚玉隔着珠帘看着眼前这个人,好半天一个问题都没问出来。 跟在长乐公主身边的奴婢见公主挥了挥手,便替公主宣布这场选驸马大会到此为止。 敖烈跟着唐江流走在皇城中,笑说:“徒儿可能要恭喜小师父了。” “恭喜我?”唐江流手捻佛珠,“我听我爹说过,皇上有意将长乐公主嫁进你敖家,为师还是先恭喜你。” 敖烈背负着双手,“小师父未来的妻子,我可不敢碰啊。” 第26章 驸马 “休得胡说!”唐江流脸色平静,本来是一个俊俏小生,一头长发飘逸得很,说出口的话却真像个出家的和尚一般。 出了皇宫,敖烈从家奴手里接过宝剑挎在腰上,依旧和唐江流一起往南边走,“小师父你是丞相大人家中长子,总不能将来真的不娶妻,出家当和尚吧?” “如今山河动荡,今日还活着,明日却不知道又会如何,我倒不如出家去当个和尚,为死去的战士们超度。”唐江流自幼便有一颗慈悲心,用他爹的话说,他眼中就没什么敌我,一颗善心哪里还会分什么敌军、友军,即便是超度,也是大家一起超。 敖烈重重叹了口气,看着远处天边烧红的云彩,“小师父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我一心守卫家国,小师父心里的天下却更大,说到底,敌人的命的确也是命。在这点上,我不如小师父。” “我爹若是知道我又对你说这个,恐怕又要把我关起来,对着我说什么家国天下,誓死报国了。”唐江流和敖烈一起走进了一座亭子,坐在亭子里面的石凳上。 敖烈笑道:“总之,小师父你有一颗善良之心,和你比起来,我还需要修炼。” “你本就是武将,武将理当保家卫国。”唐江流掏出随身携带的那本佛经,摊开在石桌上,一页一页翻看,“你保家卫国,我超度亡灵,本就没有冲突。” “小师父说得是,徒儿受教。”敖烈拱手作揖,“不过说真的,我觉着长乐公主对师父你有些意思。” “你还真这么觉得?”一阵风过,唐江流压住摊在石桌上的佛经,“我也说真的,我非良人。” “这件事,只怕你要跟长乐公主去说了。”敖烈看着远处走来的两个侍卫,“公主殿下派人来请师父你了。” 唐江流顺着敖烈的目光看过去,“你又怎知那两人不是来找你的?” 敖烈笑了笑,“因为,我非公主良人,我不是师父啊。” 敖烈刚说完,那两个侍卫就走进了亭子,对着唐江流和敖烈一拱手,“唐大人,敖大人!” 唐江流和敖烈都起身还了礼。 其中一个侍卫对着唐江流说:“还请唐大人随我们二人进宫一趟,公主殿下邀您游园。” 敖烈背负双手,忍住笑,“唐大人,早知如此,你不随我一起出宫好了。” “两位大人没听错么?”唐江流当然还是不愿意相信的,“公主殿下邀我游园,不是邀的敖大人?” “殿下的确邀的是您。”两位侍卫几乎同时伸手作请,“请唐大人随我们走一趟吧。” 唐江流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这一辈子最爱的就是佛经,从来都没想过什么男女之事,这回被公主看上了,算怎么一回事啊。 “无论如何,唐大人也该跟着这两个侍卫走一遭。公主殿下邀请,今儿个那些王公子弟们只怕都望眼欲穿了。” 唐江流长叹一声,收起佛经,跟着那两位侍卫又去了皇宫。 敖烈笑着摇头,“我这小师父还是善良又单纯了些,看来这出家的愿望估计要晚些日子才能实现了。” “你竟然胆敢调侃你师父,还真是大胆。”白素贞又像昨晚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敖烈眼前。 “你来了?”照理说敖烈已经投胎成人,两次见到白素贞这样‘神出鬼没’的妖怪,理当有些害怕才是,可他一点儿都不怕,反倒有些盼着她来,“如今你知道我没被那公主看中了?” “人家当然看不中你。”白素贞自从吃了那粒药丸,一千八百年的功力彻底恢复,能掐会算的本事自然更精进了,“那位公主殿下,若我猜得不错,当和你师父有一段情缘未了。” “哦?”敖烈八卦之心顿起,拉着白素贞又坐下来,“还请白姑娘讲一讲,我小师父和公主殿下有什么情缘?” “百余年前,你师父欠了长乐公主的前世,一位女王殿下的情。”白素贞又掐指算了算,可惜唐江流毕竟是佛祖坐下高僧投胎,太过细致的,白素贞这个蛇妖就掐算不出了,“总之,你小师父这一世,是要还了他欠那公主殿下的情的。” “想不到我小师父这个整日吃斋念佛的,也会欠情债?”敖烈虽然很好奇,不过他向来知道他那个小师父不止是个小白脸儿,脸皮还薄得很,他若回头儿去唐府追问唐江流陪公主殿下游园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他那小师父只怕能有一两个月不和他说上一句话。 却说唐江流跟着那两个侍卫又进皇宫后,直接被一个小太监领到了皇宫的小花园中。那园子里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花草草,颇有些名贵品种。 赵楚玉已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靠在小花园中央的池子边上,看着池子里游来游去的金鱼。 唐江流站在月亮门前,迟疑着不敢走过去。 “唐大人既然来了,就过来一起瞧瞧吧。”赵楚玉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只听得唐江流一激灵。 唐江流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前去。 赵楚玉手里握着一把团扇,轻轻在身前扇着,“我听说,唐大人喜欢佛法?” “佛法无边,度化世人。”唐江流说起佛法来,还是很高兴的。 赵楚玉笑了笑,“佛法,我不太懂,若是唐大人愿意指点一二,我还是很愿意听的。” “公主殿下说笑了。”唐江流第一次正视着长乐公主,那种恍如隔世的感觉突然间让他不知所措,竟然愣住了。 赵楚玉被唐江流看的有些尴尬,微低下头,避开唐江流的目光。 唐江流也回了神,转头道:“公主殿下,下官失礼了。” “不妨事。”赵楚玉樱唇轻轻抿了起来,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原本,我父皇希望我能在敖家的三位少将军中选一人做驸马,可是…”她转身正对着唐江流,“见到唐大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改了主意。方才我已同父皇说过,我长乐公主的驸马就是你唐江流了。” “这,这使不得啊公主殿下。”唐江流往后退了三步,拱手躬身,“不瞒公主,下官此生并未打算娶妻。” “你不娶妻,难不成还真要去做和尚?”赵楚玉很难接受唐江流这个说法,“你是相府长子,唐丞相怎么会允许你不娶妻?” 唐江流道:“我爹倒是从未说过这件事。” “你这回进宫来选驸马,是唐丞相叫你来的吧?”赵楚玉倚在池塘的栏杆上,端起奴才托在掌心的鱼食,撒了下去,“唐丞相既叫你来了,这意思还不明显么?” 第27章 末代公主的凄惨 “公主殿下,下官一心向佛,有朝一日真的会出家为僧,下官不想耽搁了公主殿下。”唐江流又往后退了两步,低着头,完全不敢看长乐公主的一双眼睛。 赵楚玉挥退了跟在身边的一群奴才,一步一步靠近唐江流,“我不管你将来会不会出家为僧,也许我将来也不会再是这大宋的什么公主殿下,可是只要我是一日,我就希望,你能做一日长乐公主的驸马。将来若我不是了,我也就再没有什么权力拘着你了,到那时,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我绝不拦着你。” “公主殿下…”唐江流迟疑了,拨动佛珠的右手也停了下来,他想不明白这长乐公主放着那么多想做驸马的青年才俊不选,偏要选他这个一心要做和尚的,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江流哥哥,我很庆幸,这一次遇到你,你还没有出家。”赵楚玉转过身去看池塘里的鱼,“你看我这池塘中的鱼儿都是成双成对的,江流哥哥也随我成双成对才好。” “公主殿下,您叫我江流哥哥,这恐怕不太合适。”唐江流始终恭敬有礼,“若是…” “没有什么若是。”赵楚玉毕竟生下来就是公主,那种公主应有的气度根本不用练习就有,“本宫和江流哥哥的事已经定下来了,今日晚些时候,父皇的圣旨便会送到丞相府上,江流哥哥就等着和本宫成婚吧。” “公主殿下不是在强人所难么?”唐江流的眉心终于皱了起来,要知道他这个人一般情况下都是不怎么生气的。 赵楚玉长叹一口气,“江流哥哥,我今日隔着那道珠帘见了你,我就知道,无论如何,我都要你做我的驸马!我不管什么家国天下,也不管敖家会不会为我大宋拼尽全力,我这一生,只做这一件事,嫁给你!” 长乐公主终归是赵桓的掌上明珠,即便赵桓再希望她能召敖家的少将军做驸马,可是他家小公主没看中敖家的三个兄弟,反倒看上了唐丞相家的大公子,他这个做父皇的虽然有些不大乐意,可是思虑再三,还是决定成全了自家掌上明珠。 于是,唐江流回到家后还没过半刻钟,传旨太监就拿着圣旨来到丞相府,选了唐江流做驸马不说,就连成婚的日子都定下了。 唐江流和他老爹一起接下圣旨,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唐丞相虽然了解儿子的心思,却更希望儿子能去做长乐公主的驸马,自然是欢欢喜喜地接了圣旨。 成婚的日子定在七日后,如此匆忙,仿佛是随便选定的。更为可怕的是,跟着传旨太监一起来的侍卫直接留在丞相府,明面上说方便大公子随时差遣,其实是对唐江流的一种监视,生怕他因为不愿意而跑路。 唐江流的确考虑过干脆离开家,随便找一间寺庙出家为僧,长乐公主再怎样,也不能逼迫一个已经出了家的和尚还俗娶亲不是,可是如今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怎么躲过书房外面那些侍卫。 七日转瞬即过,唐江流不情不愿换上新郎服,脸上一点儿笑模样都没有。 皇宫中自然张灯结彩,赵楚玉看着铜镜中穿着嫁衣的自己,只觉得这几生几世的心愿仿佛都要了了。 公主成婚原本也是要出宫建府的,可是如今形势紧急,今日还安稳,明日也许就要流离失所,这公主府自然也没修建,成婚大礼便在宫中举行。 唐江流‘被逼上船’,行过大礼后,和长乐公主一起坐在挂满了红绸的婚房中。没有哪个驸马会在这个时候让公主殿下下不来台,何况在唐江流心里,长乐公主其实是个很招人喜欢的姑娘,只是他此生无意成婚罢了。 喜娘照旧端上合卺酒和子孙饽饽,唐江流刚刚端起酒杯,皇宫里面却乱了起来,有奴才叫嚷着‘走水了!’,喜娘们扔了手里的东西,四散而逃。 赵楚玉掀开喜帕,侍卫跑了进来说:“公主殿下,蒙古人杀过来了,敖大将军已带兵迎敌,臣奉皇命护送您出宫!” “父皇在哪儿?”赵楚玉已顾不得今日是不是她的大喜之日,起身便要往外跑。 唐江流突然攥住了赵楚玉的手腕,对着那侍卫说:“有劳你带着我和公主殿下离开。” 那侍卫点了头,在前面带路。 赵楚玉踉跄着被唐江流拽着往外走,眼见皇宫里已经乱成一团,心里很急,“唐江流你放开我!我要去找我父皇!” 唐江流右手在赵楚玉脖颈处砍了一下,跟着把她背到了自己的背上,紧跟那侍卫,“非常时期,权宜之计。” 侍卫在前面杀掉拦路人,一路护送着唐江流和赵楚玉跑出皇宫。 “驸马,这儿应该安全些了。”那侍卫手里握剑,一路护送着唐江流和赵楚玉,脸上都沾了敌军的血。 唐江流四下看了看,沉声道:“我们还是上山去,平地不够安全。” 侍卫点了头。 兴许是老天也在可怜因为战乱而丢掉性命的战士和百姓,唐江流一行三人刚刚躲进一个山洞,外面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侍卫点燃篝火,看着外面的雨,叹道:“下官原想着,安顿好了公主殿下,就去和少将军会和的。” “你是敖烈手下的人?”唐江流放下赵楚玉后,右手始终在捻佛珠,心中默念佛经。 “少将军突然接到消息说蒙古人攻城,如今应该早和蒙古铁蹄交上火了。”侍卫言辞间透着些遗憾。 唐江流道:“我看这儿已经安全多了,公主殿下就交给我照料,你去帮敖烈吧。” “驸马。”侍卫当然有些动心思,“可是少将军吩咐过,要我一路护着公主殿下和驸马平安。” “你那少将军是我的徒儿,他也要听我的。他若怪罪于你,你便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来。” 侍卫还有些犹豫,“公主殿下和驸马都非习武之人,我不能走。” “你送我们到这儿,已经是尽职尽责,是时候去做你真正该做的事了。”唐江流说完这句话,便坐回到长乐公主身边,合上双眼,口念佛经。 却说敖烈正在吃唐江流和长乐公主的喜酒,蒙古人攻城的消息却突然传来,他那两个兄长自然吓得恨不能钻进地洞,他原就穿着铠甲,只又多拿了一柄长剑,便跑到敖青枫身边。 作为朝中大将军,敖青枫行事一向缜密,尤其今日这个特殊的日子,照理说不会出现蒙古人突然攻城这样的事才对,除非是内里有了奸细。 “爹,如今只能迎战了,一切等打胜了蒙古人再说!”敖烈紧握剑柄,眼睛里已经要喷出火来。 敖青枫已跃上马背,“你先带一队人去安顿好皇上,而后再来与爹会和。” “爹你千万小心。”敖烈深知保护皇上的重要性,更明白奸细这个东西只要出了,就绝对不止是一个、两个那么简单,他爹的军营里若是都有了,说不定皇宫里也会有,那就太危险了。 彼时宫中果然已经一片混乱,敖烈带着一队侍卫杀到了皇上身边,亏得赵桓平日里待他身边的奴才还算宽厚,颇有几个愿意为了主子豁出性命去护卫的奴才,这才护着赵桓等到了敖烈的营救。 夜里休战的时候,敖烈怀抱长剑坐在赵桓的寝宫门外,他没敢去和他爹会合,毕竟这个时候,护卫皇上也是极其重要的一件事。 “擦一擦,脸都脏了。” 敖烈原本在胡思乱想,眼前突然多了一块帕子,跟着身边就多了一个穿着铠甲的士兵,再看那张俊俏的脸蛋,竟然是白素贞。 “白姑娘?”敖烈大吃一惊,“你怎么来了?” “看到你杀敌,我也不能无动于衷。”白素贞看着敖烈笑了笑,“我知道,你派了你最得力的手下去救长乐公主还有你那位小师父,那他的位子我来顶?” “你想做我的兵?”敖烈更加吃惊了,“白姑娘,战场不同于其他。” “我知道。”白素贞微扬起头,“怎么你怕我这个妖怪还打不过普通的士兵么?” “这…”白素贞这个说法实在是在敖烈的认知范围以外了,“你要是这么说,我倒也无话可说。” “我说过,这一世,我要嫁你为妻的。”白素贞握住敖烈的肩膀,“我当然无论如何都要护住你的性命。” 第28章 女儿美不美 被白素贞握住肩膀,敖烈突然变得腼腆了些,“白姑娘,你我还未成婚。” “如今外有强敌,也不是成婚的时候啊。”白素贞放开了敖烈的肩膀,双臂搂住自己双腿,扬起头看着满天星斗,“不过我说过的事就一定不会变。我说了今生要做你妻子,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嫁给你的。” “不如待我爹杀退了这帮敌军?”敖烈是从内心深处喜欢白素贞的,他看到白素贞的第一眼就这么想了,“我知道这个天下会乱,却没想到,竟然乱的这么快。我原想着,先禀明了我爹,和你成婚之后,也许才会上战场。” “你我并肩作战不好么?”白素贞想过和敖烈相见的一千八百种可能,唯独没想过,敖烈竟然投生在乱世,还要替末代皇帝守江山。其实江山危如累卵,大将军便是再有本事,也难以扭转乾坤。可是作为敖烈将来的妻子,白素贞当然要站在敖烈这边,还是不能把事情说得太过直白。 敖烈笑道:“当然很好。只是,我觉着辛苦了你,又显得我有些无能,护不住家眷。” “你怎么不说你很幸运,将来的妻子可以和你并肩作战呢?”白素贞又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妖也有我们妖界的规矩,不能用术法插手你们凡间大事,否则逆转乾坤也并无不可。” “人有人的运数,朝代也有朝代的运数,生于乱世非我所愿,我能做的,也不过只是守得一时是一时。”敖烈的言语中透着些无奈却也透着些超脱,“若是要江流小师父说啊,这天下没有战乱,没有死伤,就是最好。” “你那小师父才真的是出家人。”白素贞瞧了敖烈一眼,“这么比起来,你还真的只是个俗家弟子,也只能是俗家弟子了。” “姑娘大概也知道,今日是我小师父和长乐公主成亲的日子吧。”敖烈虽然和白素贞聊着天,耳朵却一直在听着周遭的动静,他知道蒙古人的铁蹄有多硬,他爹其实已经算不得年轻,他那两位兄长又实在是绣花枕头,基本扛不起事,这江山究竟还能守多久,他实在说不好,也不敢说。 白素贞也是个机敏的人,她其实已经想过了,眼睁睁看着敖烈受伤,她无论如何是做不到的。万一蒙古人太过彪悍,她只好冒着被反噬的风险施展术法救下敖烈,后果她也顾不得了。 “我当然知道今日是你那小师父大喜的日子。话说回来,你小师父身上尘缘未了,这回彻底把它了结了,也未必不是好事。” “小师父和公主殿下难不成也有情债?”敖烈这种苦中作乐的精神又来了,偶尔八卦一下,只要不伤大雅,“白姑娘和我讲讲?” “我也是听说的。”白素贞眨了下眼睛,“唐江流前世是有道高僧,取经途中经过女儿国,是与女儿国国王订下过来世之约的。” “这样么?”敖烈的眼睛里闪着光,“想不到我小唐师父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这要是说出去,可有点儿意思了。” “你见过你们长乐公主啊,她真的美到可以令圣僧东西的程度?”在八卦这个层面上,白素贞和敖烈有得一拼,也把人在紧急时候的悠闲劲儿发挥到了极致。 敖烈眼睛一眨,回说:“长乐公主美不美,只有小唐师父可以评断,我只能评断白姑娘美不美。” 两个人逗咳嗽没逗太久,宫墙外又有声音传了进来。 敖烈沉声道:“看来余孽还未除净,我爹他老人家终归年岁大了些。白姑娘,你可准备好了?” “放心吧。”白素贞右手轻握,雄黄剑便被她握在了手里。 敖烈看到这情景多少还是有些吃惊,“你还真是,厉害。” “当然!”白素贞秀眉轻挑,和敖烈一道站了起来,准备联手抗敌。 山洞中,唐江流盘膝坐在赵楚玉身边,口中不停念着的佛经,显然是在给死去的人超度。跟在唐江流和赵楚玉身边的侍卫见雨停了,便去洞外查探情况。 唐江流打在长乐公主脖子上的那一下说轻不轻,说重却也不太重,赵楚玉醒来的时候脖子还有些疼。 “江流哥哥?” 唐江流停下捻佛珠的右手,转过头看着赵楚玉,道:“公主殿下醒了?” 赵楚玉坐直了身子,“刚才是有蒙古兵杀进皇城了?我要回皇宫去,我要陪在父皇身边!” “公主殿下。”唐江流随着赵楚玉站了起来,握住她手腕,“你不能回去,皇上也不会希望你回去。” “我是大宋的公主,大宋在我在,大宋亡,我死!”赵楚玉说得很实在啊,生在亡国的这一朝,真的是很凄惨的,亡国公主也的确在通常情况下都没什么好下场。可是对于唐江流这个颇有些迂腐的自幼便佛法研习的人来说,世人皆可救赎,苦海无边,回头才是岸。 “公主殿下,你手无缚鸡之力,回宫无异于送死。下官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送死。”唐江流紧紧攥住了赵楚玉的手腕,凝视着赵楚玉的眼睛。 渐渐的,赵楚玉的眼睛里有了雾气,她突然抱住了唐江流,在他怀里哭了。 唐江流这回不知所措了,他长这么大,喜欢他的姑娘的确有很多,可是扑到他怀里的姑娘,长乐公主真的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 “江流哥哥,抱抱我,好么?”赵楚玉扬起头看着唐江流,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唐江流犹豫了,如果他不是一心向佛,他想,长乐公主这样一个人一定能走进他的心。 唐江流的右手已抬了起来,正要放到赵楚玉的背脊上,那侍卫提着剑匆匆跑了进来,“公主、驸马,下官瞧着有一队人要上山来,驸马带着公主再往山里走走,下官断后。” “好。”唐江流紧紧攥住赵楚玉的手,“随我进山?” 长乐公主终于不再闹着回宫,“我跟江流哥哥在一起,我相信父皇也会平安无事。” 临安城外,敖青枫手握长矛,骑着战马正和蒙古兵厮杀。他做南宋的将军做了有些年头了,也很清楚蒙古铁蹄的厉害。偶尔喝醉了的时候,他也会想,这样固守江山的意义到底在哪儿?为国殉葬,马革裹尸,难道就是做武将的最终归宿么? 不过转瞬失神,蒙古将军的长箭已顺着他肋骨飞了过去。 “爹!”敖烈几乎是从城墙上飞下来的,如果不是有白素贞跟在他后面,堪堪用术法将他护住,他这么纵身一跳,不残恐怕也要废。 “烈儿?”敖青枫被几个士兵护着,敖烈一剑刺穿了敌人的胸膛。 敖青枫右手捂住伤处,左手拽着敖烈往箭矢不太密集的地方跑去,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皇上那边谁护卫!” “爹你放心。”敖烈一边用剑刺敌,一边护着敖青枫,“小六他们在皇上身边守着,孩儿先把这群贼子杀了再说。” “也好。”敖青枫用力捂了捂伤口,挺起剑来又去杀敌。 敖青枫精心训练的敖家军当然不是吃素的,蒙古兵的先锋军杀将上来,遇到敖家军,竟然隐隐有要溃败的意思。 “敖烈,擒贼先擒王!”白素贞扔给敖烈一把长弓,她几乎已经清干净了敖烈身边的蒙古兵。 敖烈朝白素贞一点头,将一支长箭搭在弓上,先是对准了蒙古军立在战车上的军旗,长箭射出,军旗应声而倒,当其时蒙古军就有些乱了阵脚。 敖烈又搭箭上弓,对准蒙古军主将时,那主将同样弯起长弓对准了敖烈。 两只长箭同时射出,也是合该大宋的气运尽了,敖烈的那支箭竟然被蒙古将军的箭从中间穿过,裂成了两半。 “小心!”白素贞见情势不好,催动术法硬生生断了蒙古将军的那支箭。 妖怪在人间行走也是要遵守一定法则的,偶尔催动术法不会对历史造成太大影响的自然还没有什么,不过像白素贞这种直接断了敌军主帅长箭的,相当于改变了这场战争的走向,反噬很快就来了。 敖青枫毕竟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了,就在蒙古军主将愣神的那一瞬间,敖青枫拿起敖烈手中的长弓,搭箭上弓,长箭又一次飞了出去,这回直取了那主帅的性命。 战局瞬间逆转,蒙古军主帅倒地,蒙古士兵群龙无首,彻底慌了,敖家军很快占据上风,最后蒙古副将一声令下,蒙古军败阵而退。 敖家军欢呼起来,敖青枫也松了一大口气,这才发现他的伤处还在往外流血。 敖烈撕下自己的一块战袍,匆匆给自家老爹包扎伤口。 敖青枫坐在地上,这才主意到白素贞的存在,“这位仿佛不是我敖家军的兵?” 白素贞笑了笑,看了敖烈一眼。 敖烈给敖青枫包扎完毕后,说道:“爹,她不是敖家军编制,却是敖家军少将军的妻子,算来算去,也是我敖家军的人了。” “恩?”敖青枫皱起眉头,“她是……” “我还没来得及对爹你说清楚,蒙古军就来了。”敖烈起身站在白素贞身边,“爹,这位白姑娘,孩儿准备娶她做妻子。”他说完了,便握住了白素贞的手。 其时白素贞刚刚经历过这场大战,又遭术法反噬,脸色有些白,脸上还沾了一些土和汗,实在看不出丝毫的倾城之色。 敖青枫扶着地站了起来,瞧着白素贞的一双眼睛,好半晌才说:“姑娘你是我和烈儿的救命恩人。” “敖将军过誉了。”白素贞微微笑着。 敖青枫又道:“如今家国动荡,我父子作为大宋江山的守卫者,过不了什么安生日子。这样的打仗生活,一日接一日,嫁给烈儿,平凡人家的姑娘受不了。”敖青枫沉默的时候始终看着白素贞,好半晌又说:“不过,我瞧姑娘不像是平凡人家的女儿,我儿愿娶你为妻,你愿嫁给我烈儿么?” 白素贞微侧过头瞧着敖烈,笑道:“敖将军,我愿嫁给敖烈,做他的妻子。” “好!”常年在沙场征战的将军做事向来没有丝毫拖泥带水,敖青枫捂着伤处说:“既然如此,白姑娘你今日便嫁给烈儿做他的妻子吧。如今蒙古军刚刚退去,总要一些看时日整军,今儿个晚上还是安全的。” “爹!”敖烈倒是吃惊了,“你准我娶白姑娘了?也不问她来自何方,不问她父母姓甚名谁?” “她便是十恶不赦的妖孽,如今救了你我父子的性命,要你以身相许,难道还不应该么?”敖青枫紧紧捂着伤处,笑道:“速去准备吧,趁着临安城里还未乱。让敖家军跟着你一起去准备,如此还能快些。” 敖烈点了头,“爹你回府歇一歇,孩儿这就去准备。” 白素贞的手心微微出了汗,她握住敖烈的手,道:“敖烈,我随你一起去。” 敖烈觉着白素贞仿佛有些奇怪,他却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儿怪,“其实你可以和我爹一起回敖府里等着。” 白素贞摇了头,“让我和你一起去吧。” “你就带着白姑娘一道去吧!”敖青枫已被士兵缠着往临安城里走,“速去速回!” “好。” 白素贞还是第一次违了做妖的规矩,头一回尝到被术法反噬的滋味儿。起初还是敖烈握着白素贞的手,到后来就变成了白素贞反握住敖烈的手,而且攥得越来越紧。 “你怎么了?”敖烈正指挥着家丁把成亲要用的东西一样一样往敖府搬,原本蒙古军来的时候,临安城里的铺子都关了门,各家各户的人都在想办法保命。可是敖家军又把蒙古人都打走了,敖少将军又准备在这个大日子里成婚,关上的店门自然又打开,临安城里的人全都在想尽法子让敖烈的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白素贞摇头道:“我没什么事,只是需要好好歇一歇。” “你脸色不太好,手又出汗,还有些凉。”敖烈摸了摸白素贞的额头,“今日是我和白姑娘大喜的日子,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意外啊。” “我不会的。”白素贞笑着,“你忘了我可不是个娇娇弱弱的凡人姑娘,就算有什么,也会很快恢复。” “可不准骗我。”敖烈从怀里摸出一方帕子,擦掉白素贞脸上的汗,“其实,你我就这么匆匆成婚,我觉得委实有些对不住你。” “你若真的觉得对不住我,将来再补一次也无妨。”白素贞温柔地笑着。 “好。”敖烈摸着白素贞掉起来的马尾,眼睛里面都是温柔。 敖家军出手,敖府很快就挂起了大红灯笼、大红绸子,敖烈的卧房也布置成喜房。 小青混在丫鬟里面帮白素贞换喜服,“姐姐你为了这个敖三公子,真是什么都做了。” “你知道了?”白素贞的脸色还有些白,拿最红的胭脂涂上去,对比度还很明显。 “姐姐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就袖手旁观了吧?”小青把步摇插到白素贞的头上,“动用术法改变了这场仗的胜负,姐姐你可真能牺牲自己。也就是你这种修炼时间长,还有黎山老母她老人家护着的可以这么做,若是我啊,只怕这条小命都搭上了。” “你又在这儿贫嘴。”白素贞瞪了小青一眼,“我说过,这一世要嫁给敖烈的,总不能食言。” 小青叹了口气,“你是姐姐,我这个做妹妹想管也不敢管,总之姐姐你还是注意些。将来他还是玉龙三太子,你若是受了伤,耽误了飞升成仙,将来怕是有苦头要吃。” 白素贞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笑道:“不论如何,能在这一世和他成婚,已算是了结了我的一桩心愿。” “姐姐你是觉着恩情还未报完吧?”小青把一对耳坠子坠到了白素贞的耳垂上,“又喜欢敖烈,又觉着欠他恩情?” 白素贞却摇了头,“我和他之间已经不存在什么恩情了。小青,喜欢一个人,是不会计较谁欠谁更多些,谁对谁更好些的。喜欢一个人,便一心只希望他好。我想在这个方面,敖烈和我都是一样的。” “反正我只看到了姐姐你为他受苦,还没瞧见他到底为你做了些什么。”小青拿起喜帕,犹豫着问,“真的盖上去了?成了婚就算是订下契约,虽然他如今是落难公子,这契约一旦订下,也是不能改的。” “你姐姐我早已想好了,早在我见到敖烈的那一刻起。” “好吧。”小青把喜帕盖在了白素贞的头上,扶她起身走去花厅。 敖青枫受的伤并不轻,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让敖烈把白素贞娶进门,甚至不问白素贞的家世,最大的原因不过是他怕他自己没有多少时辰好活,没看到他最心爱的儿子娶亲,无论如何都算是一件憾事。 敖烈做了敖青枫十几年的儿子,他爹心里究竟是什么想法,他自然也很清楚。为人子者,一个‘顺’字还是很重要的,他愿意顺从父亲,做他父亲希望他做的事。 花厅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敖烈和白素贞一人牵着红绸的一端,当着敖青枫和敖夫人牌位的面拜了天地。也是敖青枫身子差,实在需要休息了,他下了令,命敖家军中人不可闹洞房,便慢慢挪回了他自己的屋子。 喜房中,敖烈掀开了白素贞的红盖头,没有喜娘送合卺酒,他就自己起身倒了两盅,递给白素贞一盅,“实在仓促,怠慢了你。” “拜了天地就是行了大礼,算不得怠慢啊。”白素贞捏着酒盅,笑意盈盈。 敖烈坐到白素贞身边,和她四目相对,“白姑娘……” “还叫我白姑娘?”白素贞端着酒盅,想起敖烈喊她‘师姐’的日子,不过是十几年前的事,竟然恍如隔世。 敖烈犹豫了一下,“那我叫你夫人?” “还是喝酒吧。”白素贞和敖烈碰了杯,而后一饮而尽。 敖烈把空酒盅放好,又坐回到白素贞身边,接下来,他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白素贞握住敖烈的手,微扬起头瞧着他的眼睛,“敖烈,这回我真的是你妻子了。” “是啊,你是我妻子了。”敖烈搂住白素贞,附在她耳畔说:“我总觉着,我和你真的认识很久很久了,我想你也想了很久很久,师姐…” 白素贞浑身一震,伸臂揽住了敖烈的腰,“微微侧头,吻上了他的脸颊。” 大山深处,唐江流扶着长乐公主又走了很远,月亮已经挂在了天上,侍卫远远跟在后面,时刻注意着周遭的动静。 “江流哥哥,我知道,要你做我驸马,委实是勉强了你。”赵楚玉停了下来,转身看着唐江流,“你我只是行了大礼,这婚事还做不得数。江流哥哥,我不要你做我驸马了。”赵楚玉抽出了被唐江流拽住的那条胳膊,转身往来路走,“这一路,我想得清清楚楚,我是长乐公主,无论如何都不该做逃跑的事,我要回去,回到父皇身边。” 唐江流撸下了挂在右腕上的佛珠,一粒一粒拨动着,“行了大礼,这婚事便是成了。公主想回皇宫,江流自然也当跟在公主身边。” “江流哥哥?”赵楚玉迷惑了,“你…” “我陪你回去,超度亡灵。”唐江流看着赵楚玉,笑道:“我也想清楚了,能成婚便是一种缘分,我该接受上天的这种缘分,而不是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赵楚玉先是迷惑,后又笑了,“江流哥哥,你真好。” “走吧。”唐江流握住赵楚玉的手,第一次当她是他妻子那般握住。 临安城外,蒙古兵和宋兵躺了一地,但是看情形,蒙古兵没占到什么便宜。 唐江流停了下来,对长乐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我想……” 赵楚玉站到一旁,“江流哥哥你只管做你想做的,我在这儿等你。” “恩。”唐江流盘膝坐在地上,合上双眼,口念《妙法莲华经》。 毕竟是累世的得道高僧,唐江流这一世虽然并未入佛门,可是《妙法莲华经》一经他口念出来,在这一场攻城仗中死掉的士兵们,不论是汉人还是蒙古人,都得到了超度。 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了死掉的将士们,也笼罩了整个临安城。 念完了一遍经文,唐江流站了起来,走到赵楚玉身边,笑道:“公主,我随你进宫。” 有敖家军的保护,宋帝赵桓当然安然无恙,有惊无险。 赵楚玉回宫后和赵桓抱在一起哭的景象自不必提。 可蒙古人不是傻子,这个在马背上征战的天下的民族自有一股绝不认输的劲儿,他们也很清楚临安城没有那么固若金汤,若是没有敖家军在,临安城破只是转瞬间的事。当擅长打仗的民族学会了兵法,学会了反间,那实在是太可怕了。 守住了临安城的当天夜里,敖家匆匆忙忙给敖烈办了喜事,皇宫的喜事未办好,临安城百姓却齐心协力帮敖家办了喜事…… 赵桓固然没什么本事,却绝不容许一个将军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还在自己之上,还没等到蒙古人大用特用反间计,赵桓先就不信了敖青枫,犯下了几乎和他祖上同样的错误。 一个做将军的,一心只想守卫临安城,保皇上平安,结果却被这个他一心效忠的皇上猜疑进而弃用了,敖青枫心里的滋味实在是五味杂陈。 将军府上,敖青枫右手握着□□,左手拎着酒壶,几十岁的人了,竟像敖烈他们一样,大口大口灌着酒。 敖烈拿着斗篷给敖青枫披到肩上,“爹,大夫说了,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不该饮酒。” “如今,你爹我只是喝这么一壶酒,你也要管么?”敖青枫瞪了敖烈一眼,坐了下来,“皇上临阵换将,找了个不懂兵法的魏玉去对付蒙古人,你说我临安的百姓还能有几日安稳,恩?” “爹。”敖烈抢过敖青枫手里的酒壶,“倘若魏玉真的不成,皇上难道还不会派我们敖家军去打蒙古人么?爹你这身子若是不养好了,他日上战场才是真的麻烦。” “你入朝时日尚短,不了解我们这位皇上。”敖青枫掩住嘴猛咳了两声,“皇上他是个自负的人,他心中有了怀疑,那疑虑只怕很难去掉了。天要亡我大宋,天欲亡我大宋啊!”敖青枫心情激动,一声长啸过后,竟然体力不支倒了下去。 敖烈把敖青枫扛进书房,放到榻上,吩咐家丁速速去请大夫。白素贞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她凝神给敖青枫把了脉,道:“将军他急火攻心,外加伤势未愈,很棘手啊。” “夫人也识岐黄之术?” 白素贞没有回敖烈这句话,只是说:“相公你去外面守着,若是大夫来了,我还没出去,你也先想法子拦住大夫。” “夫人……” “你信我!”白素贞看着敖烈的眼睛,敖烈重重点了下头。 待得书房的门被敖烈关好,白素贞坐在一旁的圆凳上,祭出了她的本命元丹。其实她很清楚,敖青枫的大限已至,她就算耗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功力去救治,治的了病,恐怕也救不了命,到时黑白无常一来,她也不敢再一次违抗天命,去黑白无常手里抢人了。可这人毕竟是敖烈在凡间的生父,给过敖烈父爱,她作为敖烈的妻子,理当替敖烈还了这份情。 本命元丹再回到白素贞体内时,白素贞自己竟也咳了一丝血出来。她蹭掉了嘴角边的血,起身打开书房门,走到敖烈身边,“积重难返,接下来,端看天意了。” 敖烈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他揽住白素贞,用手背蹭着她的脸颊说:“辛苦你了。” 白素贞轻轻摇头:“可惜将军她也许不能战死沙场,终归有些遗憾吧。” 敖烈的眉心皱了起来,若不是他爹在他幼年时便教育他要忠君爱国,他真的会提起长剑杀进皇宫,要了那个忘恩负义的狗皇帝那条性命。可如今,十几年忠君爱国的教育逼得他不敢有丝毫叛逆的心思。 “夫人,若是我爹不成了,我们便离开临安吧。随便找个什么地方隐姓埋名,不再做这将军府的少将军和少夫人了,好么?” “只要你想好了,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第29章 龙夫君归来 赵桓选出来对抗蒙古人的魏玉非但没有做统帅的本事,更可怕的是他假传情报,输一仗,他报赢一仗,无耻至极。也就是蒙古人还没摸清楚赵桓对敖家军真正的态度,这才不敢再一次组织精兵攻打临安城。 就在赵桓第三次收到魏玉送来的‘喜报’当夜,敖青枫已油尽灯枯。这不是病,而是命,别说白素贞已经遭了反噬,就是没有任何反噬,她倾尽了一千八百年的功力,只怕也救不得了。 “烈儿。”敖青枫睁开眼睛,看着站在床边的敖烈,右手缓缓伸了出去。 敖烈上前两步坐到床边,紧紧握住敖青枫的手,“爹,孩儿在。” 敖青枫的目光中透着遗憾,“大宋如今已危如累卵,我原想着,你我父子两人哪怕拼掉性命,马革裹尸,也当尽力报效朝廷!”敖青枫说得急了,连连咳嗽着。 敖烈皱眉道:“爹您慢些说,不急。” “你走吧。”敖青枫合上眼睛,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敖家军不再得皇上信任,你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以敖家军少将军的身份上战场,还留在临安做什么呢?” 敖烈扶着敖青枫坐起身靠在床头。 敖烈道:“爹你不是说过,既然生为大宋人,誓死都要效忠大宋么?更何况,孩儿还是敖家军的少将军,若是连孩儿都走了,只怕…” “只怕什么?”敖青枫苦笑着,“只怕魏玉他挡不住蒙古兵,用不了太久,临安城就会被蒙古军攻破吧!” “爹。”敖烈惊诧于父亲的反常,敖青枫是个多么忠心的人,敖烈甚至一度觉得,他爹忠君忠得有些迂腐了,可是如今,竟然从他爹口中说了这样的话出来。 “走吧。”敖青枫拍了拍敖烈的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爹忠君忠了一辈子,这回,也自私一次,希望我的儿子能够躲过军人战死沙场的命运,做渔夫、农夫、樵夫,随便你!” “爹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什么气话?”敖烈端起放在一旁的药碗,吹凉了里面的汤药,一勺一勺喂给敖青枫,“其实孩儿还是有把握把蒙古军挡在临安城外的,只要皇上还肯启用我们敖家军。” “你挡得住一次,挡得住两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呢?”敖青枫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爹替你做主了,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离开朝堂这个是非地!” 敖烈的确有些动摇了,倘若有皇上的信任,他敖家誓死效忠皇帝,为保大宋江山哪怕丢掉全族的性命也不足惜,可是现在呢?没有皇上的信任,将军不是将军,士兵不是士兵,连卖命的资格都没有,勉强留在临安,又有什么意义。 “爹,孩儿带着你一起走,我们也去看看临安外面的天下。” “我就不去了。”敖青枫拍了拍敖烈的手,“烈儿,你是你娘用性命生下来的孩子,比起你那两位兄长,你自幼便缺少娘亲的疼爱。如今你已娶妻,爹只盼你那妻子能疼你、爱你,无论你是少将军还是平民百姓,她都能不离不弃。如此,爹去了黄泉,也能向你娘好好交差了。” “爹你若是不肯走,孩儿又怎么能走。”敖烈叹了口气,又舀起一勺药,送到敖青枫嘴里。 敖青枫用尽了气力抓住敖烈的手腕,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烈儿,一定要走!一定要走!” 叫敖烈离开临安城,是敖青枫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临安城外的荒山上是敖家军练兵的地方,敖烈选择了这个地方作为敖青枫这个敖家军第一将领的埋骨地。 白素贞一直守在敖烈身边,守到敖青枫长眠于地下,守到东方的太阳升起。 其实就算敖青枫不说,敖烈也早就不想继续守着这座临安城了。如今他敖家军的境况比当年杨家军的情况凄惨更甚,杨家满门忠烈,男儿郎都战死沙场了,女儿们继续上战场,最后的结局……多少比他敖家好一些。 “夫人,我们走吧。”敖烈朝白素贞伸出手,他额头上,玉龙三太子的那抹印记竟然渐渐显了出来。 白素贞把自己的手交到敖烈手中,心里还隐隐有些担忧,“你就这么走了,真的会放心么?” “其实朝代更替是历史的必然,如今蒙古人已不止占据了半壁江山,偏安一隅,费力抵抗,又是图些什么呢?”敖烈苦笑着,“皇上既信了魏玉的鬼话,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我从生下来便和我爹一起守着临安城,实在不忍心见它落于蒙古人之手,不如就自欺欺人一回,带着你离开这个是非地。” “那你们敖家军呢?”白素贞当然希望能和敖烈一起离开,去哪儿都好。可是她心里也很清楚,敖烈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丢下敖家军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自己跑,他肯定不放心。 敖烈笑道:“我会把爹这些年攒下的银子分发给军中士兵,敖家军护卫过临安城中的百姓,已做了一个军人应当做的事,急流勇退,正是智者所为。” “你若当真能看开,我们便走。”白素贞紧紧握住了敖烈的手,“你想去哪儿?” “夫人想去哪儿?”敖烈摸着白素贞的长发,“你想去哪儿,我便陪你去哪儿。” “那么,去峨眉山?”白素贞提这个建议自然有些私心,她先是动用术法改变了蒙古兵和敖家军战局的胜负,因而遭了反噬,后又动用本命元丹一次又一次从黑白无常手里抢敖青枫,如今实在是损耗不小,若是再不回清风洞里恢复恢复元气,她只怕自己要在凡人敖烈面前现了原形了。 敖烈摸着白素贞的脸颊,道:“你说去峨眉山,我们就去峨眉山。去山林深处,想来再也听不到宋人和金人打仗的消息,那样也很好。” “可惜我如今不能施展术法带着你去,要不由你架马车沿着山路过去?”白素贞挽着敖烈的手臂往山下走。 敖烈知道,白素贞怕他心情抑郁,驾车走山路多少也能让心情好一些,他这个做夫婿的又怎么能不领情。 敖烈打定了主意,告别了敖家军诸位将士,便漏夜驾着一辆马车带着白素贞悄悄出了临安城。 山路崎岖,他们有意避开蒙古兵,索性绕到了大山深处。 白素贞不知道敖烈究竟是不是一定要过完凡人寿数才能重列仙班,她只是看到敖烈额头间的印记越来越深,自然有一种也许她那个‘师弟’突然就会回来的感觉。 可惜,一路下去,直到上了峨眉山,在清风洞里住下,敖烈都还是这一世的敖烈。 白素贞虽然很期待敖烈能尽快恢复他所有的记忆,不过她当然也很清楚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左右他们两个在清风洞里住,山中岁月慢慢过,敖烈总也有所有事都能想起来的那一天。 清风洞在峨眉山深处,远离俗世凡尘,他们从上了峨眉山的那一刻起,山下的消息就再也没有传上来过。 敖烈虽然每日也笑呵呵的,不过白素贞还是可以看得出他眼中透出来的那种担忧和愁绪,做了那么久的少将军,说放下当然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一个朝代的运数也许真的是天意早就定好的,偏安一隅的宋朝没有了敖家军守护,蒙古人的铁蹄很快就踏进了临安城的大门,城破那日,赵桓随着他的家国而亡。一个朝代的灭亡,另一个朝代的兴起,实在流了太多鲜血,唐江流将长乐公主安顿好之后,便又念起了《妙法莲华经》,这一回,他为了超度亡灵,竟然不分昼夜。赵楚玉也终于明白,她看中的江流哥哥真的应该是如来佛祖座下弟子,合该做普渡众生的事。 清风洞里的敖烈站在洞口远远看到了远处的一道又一道黄色光芒,知道是他的小师父在行超度之事,也跟着念起《妙法莲华经》来。 直到黄光消失,天色湛蓝,敖烈的眼角流下一滴泪,他额头上的印记也发出了淡黄色的光芒。 当其时,白素贞正运功修复内丹,却一个不小心呕出一口血来。 敖烈回身快步跑进清风洞,搂住白素贞,急问:“师姐你怎么了?” 白素贞擦掉了嘴角的血渍,看着敖烈的那双眼睛,“你叫我师姐?” “是!”敖烈点了下头,摸着白素贞的脸颊,“师姐,我回来了。” 第30章 师父的情债 “我还以为,我要陪到你寿终正寝,你才会回来。”白素贞靠在敖烈怀里,近二十年来,她终于感受到了安心。 敖烈的眉心却紧紧皱了起来,“师姐你是遭到了术法反噬,我来运功助你一臂。” “不要。”白素贞摇了摇头,“还是我自己来,你术法才刚恢复不久,贸然动用,于你也无好处。” “师姐你是为了我!”所有的记忆归来,敖烈固然知道他和白素贞早就已经是一体,根本也谈不上谁欠谁的,可是知道师姐为着自己冒了这么大的风险,如果不觉得羞愧,那他这个玉龙三太子真的是该遭天谴了。 “敖青枫终究是你的凡人爹爹,我不出手相救,还等着谁去救呢?”白素贞坐直了身子,准备继续运功。 “你的本命元丹有了损伤,单靠你自己的功力修复,并非易事。”敖烈盘膝坐到白素贞对面,运功祭出了自己的本命元丹,“你我都已经成婚了,帮夫人修复元丹,难道不该是我分内之事么。” 白素贞轻声叹息,也吐出了自己的元丹,由敖烈以他自身功力去修复。 不知过了多久,直待白素贞的元丹恢复如常,敖烈才把自己的元丹吞下,“夫人你觉得如何了?可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你我术法本就有相通之处,有你这般相助,用不了太久,我的功力就会复原了。” 敖烈点了头,“师姐,那唐江流是我师父,长乐公主难道是女儿国国王的转世?” “我想是这样。”白素贞变了两盏茶出来,递给敖烈一盏,“当初我也是听山上的姐妹说三藏法师取经途中路过女儿国,若不是那蝎子精准确无误带走了你师父,结局如何恐怕不一定有人说得清楚。” “这事我大师兄他们都闭口不提,你山上的姐妹又知道?”敖烈揽住白素贞的肩膀,“该不会你和你的姐妹们也合计过要吃我的师父的肉吧?” “相传吃了唐僧肉便可长生不老,可惜我师承黎山老母,若是当真和旁的妖怪一样也想着去吃你师父的肉,怕不是要被我师父赶出师门。”白素贞握住敖烈的手走到清风洞洞口,右手轻挥,结了个结界,临安城便出现在两人眼前,“我知道,即便你回来了,心里仍旧会有些惦念临安。” “既然有我师父在,我这个做徒儿的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话虽然这样说了,敖烈还是凝眉看向结界。 敖家军不在了,魏玉果然拦不住蒙古军的铁蹄,临安城破,尸横遍野。看来,他之所以能够回来,不过是因为大宋真的不在了,若不是有白素贞在,想必这个时候他也已经马革裹尸了吧。 仔细看下去,那些被战火波及没了性命的百姓都被金黄色的光芒笼罩起来,那是师父的超度尚未结束。 敖烈盘膝坐到洞口,口念经文,又和他师父一起行了超度之事。 其时皇城大门也已被攻破,赵桓自然是殉了国,长乐公主也并未幸免于难。唐江流早在蒙古军攻破临安城门之时便开始念佛经超度,他周遭全被金黄色的光芒笼罩住,蒙古兵也很难近身。 可惜朝代更替是历史的必然,临安城中的百姓,包括宋兵和蒙古兵全部被超度后,唐江流也恢复了他本来面目,身披袈裟,俨然一代圣僧。 在那样盛大的超度中,长乐公主原本也该登了极乐,可惜她心里还有一丝执念。 临安城外,唐江流隐匿身形在城边走着,赵楚玉的魂始终跟在唐江流身边。 “公主殿下,你该去投胎了。”唐江流手握佛珠,始终目视前方,没看赵楚玉一眼。 赵楚玉道:“我知道,你是有道高僧。我只是想问……” “长乐公主。”唐江流停了下来,转过身含笑看着赵楚玉,“女王陛下,我的确喜欢你。” 赵楚玉总算听到了唐江流的这句话,她微低下头,嘴角挑了起来,“御弟哥哥,有了你这句话,就够了。” 唐江流将挂在右腕上的珠串撸了下来,口念佛咒,那串佛珠便戴到了赵楚玉的手腕上。 赵楚玉看着手腕上的珠串,笑道:“御弟哥哥,你我能有这几年短暂的相聚,楚玉再无所求。也许,往后我们再也不会见了,这串佛珠,我会永远永远保留着。” “陛下,放下执念,你会在这世上遇到最合适你的人。”唐江流和赵楚玉四目相对,两个人眼中还含着情意,这世上喜欢最骗不了人,哪怕是得到高僧,哪怕已经是佛祖的座下弟子,也不能不承认,他曾经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也会心动。 “御弟哥哥,你生下来就是要普渡众生的,楚玉不该拦住你。我们,我们往后就不再见了。”说到这儿,赵楚玉的眼圈还是红了,“真希望不论过了几生几世,我还能记得你,记得御弟哥哥,记得江流哥哥。” “记得又如何?忘掉又如何?”唐江流握住赵楚玉的手,“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我们的这段缘虽然短暂,却真真切切地存在过。” “是啊,我们这段缘毕竟存在过。”赵楚玉眼中的泪流了出来,落在了唐江流的手背上,“真想和你有生生世世的缘分,可惜楚玉修行不够,只能继续去世间轮回了。御弟哥哥,我走了……” 唐江流轻轻点头,看着赵楚玉的魂魄变淡,最后彻底消失。 他合上双眼,口念佛经,眼角竟也流下泪来。 清风洞口,敖烈揽着白素贞看着结界中的影像,叹道:“作为佛家弟子,师父也有其可怜之处。” “你也是佛家弟子啊。”白素贞扬起头看着敖烈,“不和你师父一道去普渡众生么?” “众生由师父去普渡就够了。”敖烈低下头吻了一下白素贞的额头,“我是俗家弟子,俗家弟子只想和夫人生活在一起。” “其实你师父和长乐公主还是有缘分的。”白素贞收回结界,也跟着感慨世事无常,“若非生于乱世,他们也许能过这一世的快乐日子吧。” “这是天意。”敖烈也是一声叹息,“师父是佛祖座下弟子,注定了不能有男女之情。” 第31章 西海龙母 凡世间的劫难过去,自然是各归各位,敖烈又做回了他的玉龙三太子,有师父和三位师兄护着,佛陀爷爷无聊的时候当然也会关照关照。白素贞的本命元丹虽然已经被敖烈修复了,用掉的功力想恢复还是需要很多时间,自然跟敖烈回到了鹰愁涧。至于小青,她知道姐姐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只怕都要栽进敖烈这个坑里,而敖烈也有本事护好姐姐,于是便和白素贞道别,回峨眉山清风洞里继续修炼,目的还是早日飞升成仙。 鹰愁涧中,敖烈和白素贞比肩盘膝坐在榻上,敖烈清修打坐,白素贞就是在练功了。 在凡世的将军府中,敖烈已经和白素贞成亲,这也算是拜过了天地、高堂的成亲,在敖烈和白素贞心里也就都作了数,敖烈打算先帮白素贞飞升上仙,而后再去月下老儿那里报备一下,如此他就可以和白素贞生生世世都在一起。 可惜这世上最让人感到无奈的便是你越想得到的,路上的坎坷就越多,老天仿佛专门要让人感觉到得到的不易,敖烈和白素贞还没在鹰愁涧过几天好日子,西海龙母便找上门来了,身边自然跟着西海小龙女敖素汐。 敖烈已经不记得他自己有多少个年头没去西海给母后请安,他上一次见母后,大约还是在他和万圣公主拜堂那一日,之后他火烧玉帝所赐夜明珠,而后被父王一本奏本告上了天庭,自那时起便再也没见过母后。 西海龙母站在石室门口,笑着问敖烈,“烈儿你不准备请母后进门去坐坐么?” “母后您怎么来了?”敖烈先给白素贞使了个眼色,而后扶西海龙母进门。 西海龙母只淡淡笑着看了白素贞一眼,便握住敖烈的手,走了进去,“你的地方,母后来不得么?” “当然能来。”敖烈扶着西海龙母在卧榻上坐了,白素贞端着茶送到西海龙母手边,道:“龙母请喝茶。” “你就是那只修炼千年的白蛇妖?”西海龙母给了儿子面子,还是接下了白素贞送过来的茶盏。 白素贞点了头,“龙母说得不错,我就是修炼千年的白蛇妖。” “母后,师姐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敖烈走到白素贞身边,紧紧攥着白素贞的手。 西海龙母将手中茶盏放下,脸上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她未拜过我和你父王,怎么就说她已经是你的妻子?烈儿,你是我西海的玉龙三太子,是不可随意婚配的。” “怎么母后还要给我找个万圣公主那样的做妃子么?”敖烈硬起来脸色也很黑,“孩儿已经住到这鹰愁涧来了,母后觉着孩儿还能搬到哪儿去?” “随母后回西海!”西海龙母当然是护着她儿子的,当初敖烈和万圣的那门婚事,她心里也是犹豫,无奈西海龙王已经和万圣龙王订下的亲事,她这个做母后的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最后她烈儿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她便下定决心待她烈儿的灾难过去,她一定亲自给烈儿寻一门极好的亲事。结果敖烈和龙王结下的心结始终没能打开,她这个做母后的挑来挑去,也一直没觉得哪家龙王膝下的公主能配得上她家三太子,无论如何,她都没想到半路会杀出来一个白素贞来。 “母后,我说过,这鹰愁涧就是我的家,此生此世,我不会再回西海。”敖烈的态度很坚决。 西海龙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烈儿,西海需要你这位三太子。” “西海少了谁都行。”敖烈侧过头看着白素贞,“而我敖烈,绝不能少了白素贞。” “你!”西海龙母重重拍了一下茶桌,“父王、母后给了你这条性命,顾复之恩你也不报了么?” “在西海的那些年,该做的,我都做了。”敖烈硬下心肠,“母后,烈儿长大了,既已认定了鹰愁涧是我的府邸,再不会变。” “你是属于西海的。”西海龙母的言辞软了下来,起身走到敖烈身边,“你大哥、二哥、素汐还有你,你们都是属于西海的。烈儿,随母后回去吧,西海才是你真正的家啊。” “母后当真想我回西海?”敖烈的嘴角挑了挑,“除非让我带着我师姐一起回去。” “这不可能。”西海龙母生下来便是龙王家的公主,后来嫁到西海,可以说一路上顺风顺水,在她的想法中,她的儿子应当娶公主,她的女儿应当嫁太子,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可是如今,她这个最有个性也最有本事的三儿子竟然要娶一个妖怪做妃子,这让她这个龙母情何以堪。 “烈儿,东海、北海、南海,又或者哪个大湖的公主,你尽可以选!”西海龙母的眉心紧紧皱着,看着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就越蹙越紧,“太子配公主,月下老人的姻缘簿上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我看过姻缘簿了。”敖烈目光坚定,“我敖烈的妃子正是白素贞,任是哪位如花似玉的公主都不可取代。” “为了这个蛇妖,你连西海都不要了么!”西海龙母紧盯着敖烈,声音放低了些,“烈儿,你父王之所以几次三番请你回西海,是因为,西海需要你。” 敖烈的那颗心动了动,西海需要他?母后的言语中似乎透露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定了定神,呼出一口气,道:“母后,西海不是只有烈儿一个太子,孩儿相信,大哥、二哥他们都愿意完成母亲的心愿,母后让他们娶哪家公主,他们便会娶哪家公主,母后有两位听话的儿子守在身边,又何必非要来勉强我?” “正是因为他们太过听话!”西海龙母说完这句话,不由得也愣了下神,她的确从心里觉得大太子和二太子太过乖觉,做不了什么大事,可是她如今这个做法,不也是在逼着敖烈行乖觉之事么?很快,她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她家老三她最清楚,是个执拗的性子,行事有他自己的章法,她这个做母后的说来也只是干预老三选太子妃这一件事,旁的事,她自然是不会过问的,当然和老大、老二不一样。 “烈儿,白姑娘是蛇,你是龙,白姑娘有白姑娘的归属,你有你的归属,又何必非要掺在一起!”西海龙母仍旧耐着性子劝着,“听母后一句话,不止是为了你,也是为了白姑娘。” “蛇,是小龙啊。”敖烈转过头含笑对着白素贞,“且不说,我这师姐师承黎山老母,终有一日会飞升成仙。即便她此生此世不成仙,我就陪着她在这鹰愁涧中做妖,日子也很快活。” 西海龙母心里的火已经冒起了三丈高,她真想像很多很多年前敖烈还小的时候一样,找到他,直接施展术法把他带回龙宫。 可惜,敖烈如今已经非往日可比了,而她这个做母后的也老了。 “北海公主是个好孩子。”西海龙母已叫上敖素汐一起和她往鹰愁涧外走,“烈儿,母后希望你能认认真真考虑清楚,你是四海唯一一条白龙,雪宁是唯一一条金边银龙,母后不相信,月下老人的姻缘簿上没有你们两个人的名字。” 话音落,西海龙母和敖素汐一起消失在鹰愁涧。 敖烈又是笑又是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这个母后还是这个样子。 “三太子,你母后的话,你还是该好好考虑清楚。”白素贞转身坐到榻上,右手捋着她搭在胸前的长发,“你和北海公主都是四海的唯一,合该在一起吧?” “你也是白蛇啊。”敖烈坐到了白素贞身边,“我这唯一一条白龙粘上了金银两色,成个什么样子!当然还是白色好看。” 白素贞瞪着敖烈,“如今你母后都找上门来了,而且,我听她老人家言谈中的意思,你回西海还是必然之举?” “我不回去。”敖烈揽住白素贞,“西海虽然是我长大的地方,却也是我在这世上最不想回忆的地方,我又怎么能再住回去。” “‘西海需要你’是什么意思?你难道就不曾想过?”白素贞转过身瞧着敖烈,“你难不成真想和我一起在这鹰愁涧中做妖怪?” “未尝不可。”敖烈挑了下眉毛,“当年我离开西海后就住在这鹰愁涧,后来送师父西去取经,化龙池恢复原身之后又再回到鹰愁涧。你说,这儿是不是我真正的家?” 白素贞却摇了头,“我其实一直觉着峨眉山是我的家,我想你也是一样。” “峨眉山是你的老家。”敖烈十分严肃地强调了一遍,“鹰愁涧是你我的家,这一点,我希望你能和我有一样的认同感。” “好吧。”白素贞这条蛇当然不会因为西海龙母的威压而离开敖烈,可以说,她和敖烈已经是一体,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两个分开了。 敖烈摸着白素贞的长发,笑道:“你只管放心做我的妃子,别的事,都由你相公来做,绝不能沾了夫人的手。” 第32章 爹娘是谁 人要成仙,需看机缘,妖要成仙,当然比人更难。 虽然敖烈和白素贞从尘世间回到鹰愁涧之后,便一直努力修炼,可是究竟怎样做,白素贞才能飞升成仙,这不止对于白素贞来说是个问题,对于敖烈来说,也是一个蛮大的问题。他生下来就是个仙人,不用受雷劈,就是凡人需要祭拜的玉龙三太子,当然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不过谁叫他找了一位想成仙的蛇妖做夫人,当人家丈夫的当然得想法子满足夫人的心愿。 可是,这心愿到底该如何满足呢?这真的难坏了三太子。神仙和妖怪正经成婚之后,总也不能就把妖怪的籍抬到了神仙籍里面,那想着抱大腿的妖怪可不要太多了。 “我觉着,能否成仙还是该看机缘。”白素贞在敖烈的眼睛里看到了着急,她这个当事人反倒劝说你敖烈来,“既然你不在乎我到底是不是个妖怪,那我升不升仙便也无所谓了。” “话是这么说不错。”敖烈给白素贞捋了捋头发,还是意难平,“只我自己觉着,我家夫人论相貌,论人品,在神仙里面也是翘楚,你这样的不入神籍,实在没有道理。” “还是请夫君放宽心。”白素贞搂住敖烈的腰,“成仙与否,自有定数,强求只怕是也求不来。” “不想争一争么?”敖烈摸着白素贞的脸颊,“你那个老仇人法海有他师父的保驾护航,说不定用不了多久便入仙籍了。” 白素贞摇头道:“其实我也一直没有想清楚,在妖怪籍里和在神仙籍里究竟有什么区别。”她给自己倒了一盅酒,抿了一小口,“我不做坏事,反而只做善事,是妖又能怎样呢?” 白素贞这样一问还真是把敖烈给问住了,他也不由去想那个问题,神仙籍里的神仙与妖怪籍里的妖怪真的是以善良与否来区分的么?如果不是,那么若本性纯良,究竟在神仙籍中又或在妖怪籍中又有什么区别? 白素贞见敖烈愣住了,伸手在敖烈眼前晃了晃,笑着问:“怎么愣住了?是我说的不对?” “你说的很对。”敖烈将白素贞横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我原本想着,作为你相公,连我夫人想飞升成仙这个愿望都不能满足,我这个相公做得也未免太不称职了些。” “我若成仙,也是要正正经经的成仙,需要你这个三太子扶持算什么本事。”白素贞搂住敖烈的脖子,嫣然道:“只要你心意坚定,不要你母后一来,把什么北海公主往你怀里一塞,你便接受了,我就心满意足。” “什么叫往我怀里一塞,我就接受了?”敖烈假装生了气,瞪着白素贞,“在你眼里,你相公是个随随便便就会接受旁人的人么?我都在这世上活了这么久了,若是当真那么随便,怎么会到现在才碰到你这个最合适的?” “之前不是有位万圣公主么?”女人若是想逗你生气,真的是什么法子都想得出,“说真的,倘若在你们大婚之夜,她不是琵琶别抱了,你如今不也会跟她生活得很好么?” “你这个假设不成立!”敖烈发着狠亲了白素贞一口,“既然上苍注定你是我敖烈真正的妻子,那万圣就无论如何都会琵琶别抱,我这顶绿帽子也是戴得牢牢的。” 白素贞笑着哼了一声,“想不到还有神仙说自己戴绿帽子的,也真算得上是奇事了。” “反正不是你给我戴就行。”敖烈将白素贞搂进自己的怀里,蹭着她的脸颊,“夫人,你见过我母后了,为表公平,是不是也该带我去见见岳父岳母大人?” 白素贞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僵了僵,“我,记不得我爹娘了。” 敖烈不疑有他,只是猜测也许白素贞的爹娘因为在这世间活了太长了时间,身归混沌了,便又紧紧搂住自己的夫人,柔声道:“不妨事,有你相公我在,我会很疼很疼夫人你的。” “近来怎么不叫我师姐了?”白素贞拍了拍敖烈的脸,“一口一个夫人,当这鹰愁涧是凡间么?” “我觉着,叫夫人还挺好的。”敖烈又吻了白素贞一下,“你我成婚也有些日子了,如今你身子大好,术法也恢复得不错,几时给我生一条小小白龙出来?” 白素贞红了脸,“这件事,迟些再说吧。” “你可不能因为我母后的态度而迁怒于我啊。”敖烈有些替自己委屈了,“往后的千千万万年里,和你一起在这鹰愁涧中生活的是我,而不是我母后。只有你我两个的日子固然很好,可时日久了,终归孤单了些。” “还是慢慢来吧。”白素贞离开了敖烈的怀抱,坐到一旁的石凳上,继续喝酒。 敖烈却有些穷追不舍的意思,“是我做得不够好?” 白素贞摇了摇头,“我是觉着,委实不必操之过急。小小白龙的事情自有天意,若是天意不允许,你我就算再想,恐怕也是想不来的。” “这话倒是也不无道理。”敖烈眼睑低垂,轻轻点了下头,“那我们索性再过几百年逍遥日子,想想也挺快活。” 白素贞看着杯中酒,酒里面还隐约有她的倒影,“几百年……都准备在这鹰愁涧中过么?” “夫人想去哪儿?” 白素贞犹豫了一下,扬起头来看着敖烈,“方才你不是问我爹娘是谁么?” 敖烈眨了下眼睛,起身走到白素贞对面坐了下来,“夫人不是说,岳父岳母大人已经不在了。” “那你就不想知道他们是谁了?”白素贞把一头长发拢在身前,起身握住敖烈的手,“我想,我还是该带你去认识认识我的爹娘,也让我爹娘看一看你。” “也好。”敖烈深吸了一口气,“丑女婿要见岳父岳母大人,还有些紧张。” “不用紧张。”白素贞捧着敖烈的脸颊,浅笑道:“他们的确已经身归混沌,我带你去,他们也是见你不到的。” 第33章 小白的身世 日头刚刚从东山冒出来,山东日照的天台山顶,白素贞和敖烈比肩站着,欣赏云山雾绕。 “不是说带我来见岳父岳母大人?”敖烈含笑看向白素贞,“这儿是……”他微微一怔,眉心轻皱,“当初女娲补天处?” 白素贞轻轻点头,“听师父说,我爹娘跟着女娲娘娘一起补天,之后就不在了。” 白素贞想象着当年白矖和腾蛇随女娲补天时的模样,嘴角微微挑了起来。 那是上古时期的事了,敖烈只从上古神卷中看到过女娲补天,也知道女娲补天是有左膀右臂相助,却从来不曾想过,自家夫人竟然是女娲娘娘左膀右臂留下的骨血,这消息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不过我也不是那么确定。”白素贞无所谓地耸了下肩膀,“只是师父她老人家那么说,我姑且一信罢了。毕竟,有一对想象中的爹娘,总也好过根本不知道爹娘是谁吧。” 敖烈揽住白素贞的肩膀,心底里更添了怜惜,“你没有爹娘了,原本岳父岳母大人应该给你的疼惜,就由我来给你。” “我带你来这儿,可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白素贞微撅着嘴,“只是我们日后若要长长久久的生活在一起,有些事情还是该让你知道。” 敖烈点了头,“你我之间谈不上什么可怜不可怜。我只是觉着,你是白矖大神和腾蛇大神的孩子,本该生下来就名列仙班才是,如今却不知道几时、怎样才可修炼成仙。” “我听师父说,女娲大神造人之前,先造了我爹娘出来,那个时候神界、人间都无章法,爹和娘日久天长地伴在女娲大神身边,自然生出了情意。”白素贞拢起裙子坐到了地上,“可是,他们两个被造出来是为了陪在女娲大神身边,也许本不该生出情意。” 敖烈坐到白素贞身边,和她一起看着远处,“所以,有了你之后,不知道该如何安排?”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山顶的风把白素贞的长发吹起,她用双臂环住双腿,“所以,其实观音大士究竟会不会渡我升仙,我也并不那么介意。恩人救了我,我也理当去报恩,原也不该想着报恩之后升不升仙的事。” 敖烈犹豫了一下,说道:“有一件事,我想我该说给你听。” “恩?”白素贞听敖烈竟然严肃起来,不由有些好奇。 敖烈揽住白素贞的手臂用了用力,道:“原本,你真的会嫁给许仙,而后因水漫金山被压雷峰塔,你和许仙的孩子文曲星君高中状元之后将你解救出塔,从而飞升成仙。”敖烈将原本的故事平平静静说出来的时候,心里很是忐忑,因而连看都不敢看白素贞一眼。 白素贞神色淡淡,嫣然道:“可我的确不像喜欢你一样喜欢许仙啊。有你在,我不曾水漫金山,想来被压雷峰塔下的劫难也由你去凡间历劫替代了。这么想,我是不是占了你的便宜?” “可你到了今时今日还未成仙。”敖烈摸着白素贞的长发,“也许不用被雷劈那么一下,总也是要经历个劫难的?” “无所谓了。”白素贞靠进敖烈怀里,“只要你不想着娶那北海公主做妃子,我就无所谓。” “你这么介意敖雪宁么?”敖烈眉头轻挑,“我原以为像你这般天仙一样的姑娘,大概不会看得上旁的姑娘,即便敖雪宁她和我一样,生下来便是一条龙。” “你也说了,她和你一样,生下来便是一条龙。”潮水拍打着岸边,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白素贞眼底多少透出了一抹落寞,“我是蛇。倘若与许仙相配,我大可用我的术法帮他在杏林中博得名望。就像你方才说的一样,给他生一个让他们许家满门都感觉到荣耀的孩子。可是我跟了你,就不一样了。也许很多时候不是我助你,而是你助我。” “我想夫人你和我是彼此相助的。”敖烈蹭着白素贞的脸颊,仿佛这天地之间只有他和白素贞两个,也许,还有白矖和腾蛇的英魂。 白素贞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地方我来了不止一次,这千余年来,但凡我心里有难题不解,便来这儿看看水,看看天。也是奇怪,每每我来,这儿就不会旁的什么东西出现。” “想必是岳父岳母大人在冥冥之中守护着你。”敖烈放松下来,嘴上就没有把门儿的,自然而然说了实话出来,“说真的,如果没有我大师兄,可能我真的就在鹰愁涧里孤独终老了,恢复真身后,我不曾想过有一日会娶妻子。” “原来是赶鸭子上架!”白素贞重重拍了一下敖烈的手背。 “可我见了你之后就知道以前自己大错特错了。”敖烈嘴上像抹了蜜一样,好话一句接着一句往外蹦,“夫人你比天宫中最美的仙子还要美,我敖烈何德何能,能得到夫人的怜爱。” “去你的!”白素贞含笑瞪着敖烈,“这么会说话,你用这张嘴过骗多少好姑娘?” “只你一个。”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搁在自己心口,“何况我说的都是真的,半句假话未掺。” 白素贞站起身来,手里多了一坛酒。她走到崖边,看着下面汹涌的潮水,道:“爹,娘!今日女儿带了一个神仙来,他是西海龙王家的三太子,女儿决定,从此后就和他生活在一处了。”白素贞解开酒坛上的泥封,将浓浓的酒倒进了滚滚潮水中。 敖烈走到白素贞身边,接过白素贞手里握着的酒坛,“岳父岳母大人,小婿往后会待夫人很好,请两位放心。” 一坛酒被白素贞和敖烈全都倒进了潮水中,拍打在崖上的浪仿佛又大了些。 敖烈握住了白素贞的手,他们两个齐齐跪在地上,重重叩了三个头。 下山的时候,敖烈脸上始终挂着淡淡的笑容。 白素贞问道:“怎么祭拜我爹娘有这么好笑?” “不是啊。”敖烈看着远处蔚蓝的天空,道:“我只是觉着,我赚到了。” “赚到了什么?”白素贞凝眉瞟了敖烈一眼。 “我夫人是上古大神的后代。”敖烈脸上、心里,总之哪儿哪儿都美滋滋的,“比我这个龙王爷家的混小子不知道厉害了多少,得妻如你,我难道不是赚到了么?” 白素贞哼了一声儿,“瞧你那副模样,我若不是上古大神的后代,你就不赚了?” “那也是赚到。”敖烈突然俯身抱起了白素贞,“我夫人,娶到就是赚到!我要让这世上的所有男人都嫉妒我!” “无聊。”白素贞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很诚实地搂住了敖烈的脖子。 又行了半里路,敖烈的脸色突然起了变化,抱住白素贞的一双手也不自觉颤了颤。 “怎么了?”白素贞见敖烈的额头上突然冒出了冷汗,抬起手臂用衣袖给他擦汗的同时又问,“是不舒坦?” 敖烈的声音很低,“夫人,附近有白虫,还有一条在我脚底。” 白素贞知道龙最怕白虫,她飞身而起,双手握着几把飞镖,合上双眼,耳听白虫的声音,飞镖随即飞了出去,落到地上时,她竟然发现自己被一群蜈蚣围住了。 这显然是有人要害他们夫妇二人啊,白素贞来不及仔细想这件事,双手已多了两柄雄黄宝剑,蜈蚣是蛇的天敌不错,不过她可不信什么宿命相克,她修炼了千余年,总不能给师父丢脸! 敖烈当然也和白素贞是一样的想法,他右手握着一根长鞭,朝着白虫一下又一下狠狠抽下去。 若是敖烈和白素贞换一下,凭他们两个的本事,大约费不了什么气力就能脱身,可是如今怕白虫的被白虫团团围住,怕蜈蚣的被蜈蚣团团围住,他们两个浑身上下都出了冷汗,几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脱身出去。 白素贞其实还好,可是敖烈的脸色却越来越差,不止是没有血色的白,从头到脚都在冒冷汗。 白素贞扶着敖烈,看他越来越不对劲,施了术法,回到鹰愁涧。 鹰愁涧的卧房里,白素贞扶着敖烈坐在石床上,直接用自己的衣袖给他擦额头上的冷汗。 “你怎么了?是那白虫钻到你身体里了?” 敖烈点了头,“我们龙族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这个白虫。”他脱掉靴子,看着脚底隐隐的血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可以用本命元丹。” “没用的。”敖烈索性躺到床上,盖上被子,“兴许那白虫在我这儿待累了,它就会自己爬出去,那我就自动复原了。” 白素贞当然知道敖烈的话不过是在安慰她,这世上的一切生灵都有其相克之物,白虫自然也不例外。 白素贞摸了摸敖烈的额头,柔声说:“你忍一忍,我去去就回。” 敖烈浑身上下打了寒颤过后,又快开始发烧,他迷糊间点了头。 再醒来的时候,敖烈隐约感觉到有人往他嘴里灌酒,而后额头有些清清凉凉的感觉,这种感觉从上到下,直凉到脚心,说不出的舒坦。 白素贞把一碗添了雄黄的酒灌进敖烈嘴里之后,她自己也变得迷迷糊糊的,蛇和白虫一样,都还蛮怕雄黄的,可是为了敖烈,她只是揣了一包雄黄回来,想想也没什么。 雄黄果然算得上白虫的克星,敖烈不过喝了一碗雄黄酒下去,白虫就迫不及待从敖烈的身体里又钻了出来,白素贞手握雄黄剑,见那白虫出来,一剑便砍了下去,那白虫瞬间化为乌有。 如此这般折腾一番,白素贞也累的不成模样,她走到石榻旁,躺了下去,竟现了原形出来。 敖烈彻底醒过来的时候,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刺鼻的雄黄味儿,他坐了起来,看到不远处的石榻上正盘着一条白蛇。 看到这情形的若是许仙,估计是要被吓到魂飞魄散去地府的,不过换成了敖烈,当然就不一样了。 敖烈盘膝而坐,口念咒语,鹰愁涧中的水翻腾起来,咒语结束,屋子里浓重的雄黄味儿被冲洗的一干二净。 白素贞实在太累了,歇了好几个时辰才恢复人身。 彼时敖烈正坐在她身边,手臂放在她腰上,“你总算醒了。” 白素贞坐了起来,“方才我……” “你给我灌了雄黄酒?还把这屋子里撒满了雄黄?”敖烈扶着白素贞坐了起来。 白素贞笑着,“你那条龙命都快没了,我知道那种白虫最怕雄黄。” “你啊,你方才都现出真身了!”敖烈给白素贞倒了一杯白水,“往后不能再这么做了。” 白素贞往后靠了靠,握着杯子看敖烈,“你有没有想过,怎么下山那条路上就那么巧又有白虫还有蜈蚣?偏偏白虫围着的是你,而蜈蚣围着的是我?” “兴许是你的仇人?”敖烈凝眉开了个玩笑,他已经想了有一会儿了,可是这头绪该怎么捋呢? “难道就不会是你的仇人?”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我的仇人不过是法海之流,他们有胆量对付我,怕是不敢对你如何吧?” 白素贞说的一点儿都不错,法海之流怎么敢碰西海玉龙三太子一根毫毛,那不是小白的仇人,自然就是他敖烈的仇人了。 “我不记得我有过什么仇家啊。”敖烈揪下一串葡萄递给白素贞,“还是有一堆白虫和蜈蚣朋友的仇家?” “敖烈。”白素贞迟疑着,揪下一粒葡萄,却喂进敖烈嘴里,“你们西海会不会有谁不希望你回去?” “恩?”敖烈原本就皱着的眉头这回更皱了,“我本来也没打算回去啊。” 白素贞眼睑低垂,嘴角挑了挑,“算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敖烈握起石桌上的酒樽,沉默了半晌,才说:“其实在西海,小妹同我关系最好。至于另外那两位龙太子,兴许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做的太过不好了,才不能讨两位兄长的欢欣。” “大太子和二太子与你不睦?”白素贞微侧过身子,握住敖烈的手,“我说句不当说的,那日你母后过来说西海需要你,这话里的意思也许不单单想让你回西海那么简单,有没有可能是……”她在敖烈的掌心写下了‘龙王’二字。“也许情势紧急,有些人忍不住要狗急跳墙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敖烈给白素贞盖了盖被子,“说真的我不想回西海,可如果真的是西海里面出了仇家,那也许是不得不回了。” 白素贞喝了口水,半晌没说话。 敖烈笑问:“我若当真回了西海,你会随我回去么?” “怎么你不想让我随你回去么?”白素贞先是瞪了敖烈一眼,而后便侧过头去,不再看他。 “这是说哪儿的话。”敖烈掀开被子上了榻,将白素贞搂进怀里,“说好了生生世世不分开,自然是我去哪儿你去哪儿,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谁都不要想着把另外那个甩开。” “恩。”白素贞点了头,窝进敖烈怀里。 敖烈低头吻了一下白素贞的额头,“若是当真去了西海,就不如我这鹰愁涧自在了,也不知道几时才能回来。” “早晚还会回来的,不是么?”白素贞还是很累,又往敖烈怀里靠了靠。 敖烈道:“是啊,早晚还会回来的。” 第34章 重回西海 敖烈动了回西海的心思那一晚,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一时在想,竟然是他父王把他告上的天庭,哪儿有这样的父王,哪儿有这样的家!一时又想,他自幼便和小妹好,不同大太子、二太子好,既然过的井水不犯河水,那大哥二哥也未必就有那个心思找他这个做三弟的麻烦。 直到日光照进了鹰愁涧,敖烈从石床上坐起来抓了抓头,他脑袋里正胡思乱想的东西才隐隐有消散的感觉。 白素贞也醒了,右手变出一把木梳,侧过身给敖烈梳头,“你是太久没回家,心里忐忑?” “忐忑什么?”敖烈坐直了身子,让白素贞给他束发,“我只是觉着,当初西海龙王三请四请我都没回,这回竟然就要主动带着你回了。其实你我是不是再等一等,等他西海龙再来接?” “三太子你是不是怕了?”白素贞调侃起来,“怕回西海?” “我怎么会怕回西海。”敖烈哼了一声,“应该是他们怕我回西海。” “不管谁怕谁,你准备好回去了么?”白素贞给敖烈束好了头发便坐到他对面。 “不用准备。”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我只是怕,我母后和小妹在西海不一定会给你好脸色看。” “或者,你回去,我不去?”白素贞开了个玩笑,“小青还在清风洞里修炼,我也可以回清风洞找她。” 敖烈眉毛一挑,“你就不怕你不跟我一起去,我母后强逼着我跟那北海公主拜了天地,入了洞房?” “我不怕。”白素贞当然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已在这世上活了那么多年,什么没听过,什么没见过,自然也没什么是好放不开的。” “小妮子忒也大胆。”敖烈刮了一下白素贞的鼻梁,“可知胡乱说话后果严重?” “有什么后果?”白素贞微扬起头。 敖烈嘴角挑了起来,搂住白素贞的腰,“让为夫来给你表演一下,看看后果到底长什么模样。” 这样一调笑,一闹腾,敖烈带着白素贞离开鹰愁涧,来到西海之滨的时候,太阳已快落山了。 虾兵蟹将中颇有些敖烈的至交好友,知道三太子终于回来了,自然鸣锣开道,直接给敖烈和白素贞打开了进入西海龙宫的通道。 敖烈和白素贞相对笑看了一眼。 敖烈道:“大概是我的几个好友。” “我还道这西海里面都是你三太子的敌人,要不就是我白素贞的敌人。”白素贞嫣然笑着,紧紧握住敖烈的手。 “你是有些紧张?”敖烈低下头吻了一下白素贞的额头,“放心,在外面我护得住你,在西海我自然更能护得住你,任是谁都不能伤你一根毫毛。那些伤了你的,不论是谁,我都会让他好看!” “我相信你。”白素贞的目光很坚定,“若是当真能确定是谁伤了你,我一样会要他好看。” 敖烈点了头,“那我们走,带你去看看我出生、长大的地方。” 西海龙宫建于西海深处,龙王司水,在天庭中也颇有地位,龙宫的华丽自不必说。 玉龙三太子离开龙宫多年,初时做妖怪,后来竟陪着圣僧西去取经,如今有了佛祖庇护,那些曾经看不好敖烈的自然又恢复了往日的恭敬,即便心里还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至少脸上是不敢表露出来了。 西海龙王敖闰早端坐在大殿的宝座上,等着敖烈。 这一对父子相见,场面多少有些尴尬。 还是敖闰先开了口,“终于回来了?” 敖烈点头道:“是。” “坐吧。”敖闰看着三儿子的目光不像以往那般犀利,反倒带着些期盼,“你的寝宫你母后已着人收拾停当,只待你回来。” 面对把自己告到天庭的父王,敖烈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他对话,他只是说:“那我先带着我夫人去看看。” 敖闰自然知道敖烈已经不经父母之命娶了那千年白蛇做妃子,若是依着敖烈记忆里面他父王的性子,此时敖闰必定会大发雷霆,坚决不会承认他和白素贞的婚事,比他母后更甚。可是如今的敖闰只是挥了挥手,一句话都没多说。 敖烈虽然感到奇怪,仍是握住白素贞的手往他自己的寝宫里走。 西海龙母从侧殿中出来,走到敖闰身边,问道:“你不问一问烈儿和那蛇妖的事么?” “他肯回来,已经很好了。你还管他身边带着的到底是谁作什么!”敖闰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 “烈儿的身份非比寻常,不是谁都能做我西海三太子的妃子的。”西海龙母在敖烈娶妻这件事情上颇有她自己的执着,“你和我原本都看好了北海那位公主。堂堂玉龙三太子,如何与一条蛇相配啊?” “你这个态度,就不怕烈儿又一次离开龙宫么?”敖闰重重咳了两声,“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想要烈儿回来。” “正是因为这个,才不能任由烈儿胡闹啊。”西海龙母坐到敖闰下手边,“倘若真的如你所说,将来这西海的依靠是烈儿,一条蛇能如何帮助烈儿?那敖雪宁就不一样了。” “我西海的龙太子怎么还会需要旁人相助,北海有北海的事,西海自有西海的事。”敖闰叹息一声,“敖烈他看中了谁,就由着他吧。” “敖闰你变了!”西海龙母别过头去,不再看敖闰。 敖烈的寝宫果然像他父王说的那样,和他当初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是洞房花烛那些东西都被虾兵蟹将拿走了,也不知道丢到了哪儿。 敖烈带着白素贞在寝宫里转了一圈儿,最后还是在珊瑚桌边坐下。 敖烈道:“怎么样,你夫君我这寝宫还合你心意?” “鹰愁涧有鹰愁涧的好,我清风洞有清风洞的好,你这龙太子的寝宫自然也有龙太子寝宫的好。所以,怎么才算合心意?”白素贞看着珊瑚桌上各种以珊瑚制成的器具,还是觉着很新奇的。 敖烈给白素贞倒了一杯酒,而后道:“主要还是想问,你觉着住在这儿如何?” “不错啊。”白素贞端起珊瑚杯,喝了一口里面的酒,“这酒也不错。” “看来你还是喜欢的。”敖烈越过珊瑚桌握住白素贞的手,“那我们姑且先在这儿住一住,你几时不想住了,务必告诉我。” “其实我并不在意住处。”白素贞嫣然浅笑,“我拜师学艺的时候,觉着和师父生活在一起就很好。后来,和小青做了姐妹,觉着和小青一起在峨眉山中修炼也不错。如今,同你成了亲……” “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敖烈满饮了一杯酒,含笑问,“同我成了亲便怎么样了?” “自然是觉着跟你生活在一处就很好,不论在哪儿。”白素贞微微低下头,多少还是有些害羞。 敖烈把白素贞扶了起来,搂住她的纤纤细腰,“其实我也不大在乎究竟住在哪儿,我那鹰愁涧在你没来的时候儿其实也不大像样。如今来到这正儿八经的寝殿,想不想感受感受我龙三太子那张床?” 白素贞扬起头瞪着敖烈,眉梢眼角透着些嗔怪。 “三哥你终于回来了。”珠帘起,敖素汐跑进了敖烈的寝宫,刚好撞见敖烈搂着白素贞。 纵然敖烈已经和白素贞成婚,但是他们两个当着第三个人的面总归是不好意思你侬我侬的。 敖烈放开了搂着白素贞的一双胳膊,转身看向敖素汐,“我原以为你会在海滩上等我回来。” 敖素汐看到白素贞时,脸色当然还是不太好的,不过面对三哥,她仍旧是那个乖巧小妹,“谁又知道你今儿个回来,你不早些说给我听?” 敖烈走到敖素汐身边,摸着她的后脑勺,问道:“大哥和二哥呢?” “大哥去布雨了,二哥向来神出鬼没的,谁知道他又跑到哪儿去了。”敖素汐樱唇轻抿,朝敖烈伸出手去,“回家总要带些好东西回来吧?” “你三哥我劫后余生不久,你不说你这小丫头还想着要礼物?”敖烈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变出了一张面具递给敖素汐,“前几日你和母后一起去我那鹰愁涧,我原想着就把这个给你的,可你来去匆匆,只好今日当成重聚礼物送给你。” 敖素汐看着那张面具,心里其实是满意的,嘴上却说:“那三哥你还是欠我一件礼物,不能就给一张面具就这么算了。” “那得看你三哥我什么时候再出西海了。”敖烈站回到白素贞身边。 “三哥你的意思是,你这回留下就不走了?”敖素汐言语中还是透着些高兴的,“不准备再把鹰愁涧当家,要重回我们西海的怀抱了?” “西海几时成‘你们’的了?”敖烈抱起双臂看着敖素汐,“我便是自立门户,终归也还是西海的三太子吧。” “我不过是随口这么一说,三哥你怎么就多心了。”敖素汐瞪了敖烈一眼,又看向白素贞,“三哥你还真的带着这条白蛇来我西海龙宫了。” 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朝敖素汐点了头,“你自幼便知礼,见到我夫人,总也该称呼一声嫂嫂。” “她可与你在咱们西海龙宫中拜过天地了?”敖素汐虽然也曾和白素贞一起共患难,痛打了万圣公主,可是此一时彼一时,让她接受白素贞就是她三哥的妻子这件事,她一时间真的是接受无能。“只要她一日没和你在这西海龙宫中拜天地、拜父王母后,这嫂嫂我是叫不出口的。” 敖烈看了一眼白素贞,见她神色淡淡,自然知道她是并不太介意敖素汐的这番说辞,“叫与不叫,是你的事,总之她是我妃子,此生此世除她之外,我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妃子了。” 敖素汐却哼了一声,“你说是这么说,可将来的路还长着。放着好好的雪宁你不要,将来就等着吃苦头吧。” “要说风凉话,请回你自己宫里去说。”敖烈已有赶人的意思,“礼物都已经到手了,还不走么?” 敖素汐朝敖烈吐了下舌头,当然她也没再纠缠,转身离开敖烈的寝宫。其实她没有从心里那么讨厌白素贞,反倒觉着白素贞是个有胆识、有担当、有本事的姑娘。凭心而论,她配自家三哥还算是可以的。只是,三哥找到了一生挚爱,那往后对她这个小妹的关心也只会越来越少。这么想来,她讨厌白素贞大概只是觉着白素贞分走了三哥对她这个同父同母的小妹的关心吧。 第35章 西海二太子 敖烈回西海的消息传播得很快,西海上到龙王下至虾兵蟹将全都知道了不说,东、南、北三海也都知道了。照道理说,西海是敖烈的家,敖烈想什么时候回,就能什么时候回,根本也算不上什么出奇的事。 不过,另外三海与西海的关系非比寻常,大家心里都很清楚西海这位玉龙三太子是个暴脾气,想那敖闰几次三番去鹰愁涧想要请回自己的儿子,可这位三太子就是不买他父王的账,如今却主动回来了,事出反常啊。 北海龙宫中,北海龙王敖明看着水晶杯里的葡萄酒,冷冷哼了一声,“听说敖烈是带着那条白蛇回西海的,这个三太子竟然宁愿要一条蛇妖也不要我的女儿,亏得敖闰还几次三番要请他回宫。” 北海龙母的脸色也不太好,“难为我们雪宁被西海的敖素汐骗出去,在人间做了那么久的苦工,后来还跟着西海那两个孩子去金山寺胡闹,险些受了惩罚。我原想着,那西海龙母与我关系还算不错,她又几次三番表示想娶我家雪宁做那敖烈的太子妃,若是这么着,雪宁去外面胡闹,有敖烈这个准夫婿在,倒也没什么。” “你也真是个糊涂的。”敖明瞪了北海龙母一眼,“我们雪宁是个多乖觉的孩子,你让她去跟着西海那个敖素汐去胡闹,不是摆明了让她去吃亏么?” 北海龙母也是一声叹息:“我若早知道敖烈的那双眼睛盯在什么修炼了千年的白蛇身上,我又如何会把我的女儿推上去,雪宁可是我最心疼的小女儿啊。” “母后。”敖雪宁掀开珠帘,走进书房,“女儿我不是非他西海龙三太子不嫁的,他非要娶什么修炼千年的白蛇妖,于他们西海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雪宁说得不错。”敖明的目光中透出了些许狠辣之色,“他西海娶了一条白蛇做太子妃,绝不是他西海之福,反倒是西海之祸。宁儿,父王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东、南二海的龙太子们你尽管去挑,咱们离西海远远的。” 敖雪宁眉心轻皱,深吸一口气,轻飘飘地说:“父王,西海的二太子敖荣是不是还未成婚?” “宁儿!”北海龙母听到敖雪宁这么问,脸色更沉了,“那敖荣的恶名可是四海皆知,不务正业,好色好赌,你可千万别冲动。” “母后你放心,我做事向来不冲动。”敖雪宁的目光变得深沉了些,“他敖烈不想让我的日子好过,我自然也不会让他的日子好过。” 却说敖烈回西海的消息虽然已经尽人皆知,不过作为西海的二太子,敖烈的二哥,敖荣听到只当是没听到,依然躲在珍珠洞里,和一群虾兵蟹将赌钱…… 敖烈很知道他二哥的脾气秉性,歇息好了,就带着白素贞来到珍珠洞,站在敖荣的身后。 敖荣仔细看着手里的叶子牌,又瞟了瞟对面那虾兵的脸色,从袖子里掏出一颗珠子放到珊瑚桌中央,“我再压!” “二太子……”虾兵苦着一张脸,“小的实在没法儿跟了。” “该跟跟啊,这么快就怂了!”敖荣重重敲了一下虾兵的帽子,“昨儿从我这儿赢的金叶子呢?” “我替他跟。”敖烈走到敖荣对面,从腰里摸出一颗珠子,放在敖荣那颗珠子旁边,“二哥,好久不见。” “老三你来啦!”敖荣把叶子牌往虾兵手里一拍,搭上敖烈的肩膀,“二哥我可有些年头没见你了。” 兄弟两个多年未见,本来应该有很多话说,不过敖荣也只是把敖烈拽到了另外一张珊瑚桌旁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让二哥瞅瞅,你这技术退步了没有!” 敖烈让白素贞坐到自己身边,向敖荣介绍道:“二哥,这位是我夫人,已拜过天地了。” “老三你可以啊。”敖荣右手变出两个骰子盒,“别的先不要说,先跟二哥玩儿上几把再说。” “好吧。”敖烈接过其中一个盒子,摇了摇,“二哥你虽然很擅长叶子牌,可是玩儿这个,当年你不是我对手。” “当年是当年,现在是现在。”敖荣用术法摇骰子,“你给那唐僧当了那么久的坐骑,你二哥我这技术若不能再提升些,未免太没用了。” 敖烈点了点头,只用手摇了摇,便放到了桌上,“还是照例,谁小谁赢?” 敖荣却道:“什么年代了,比大小早就过时了。这样……”敖荣从袖子里掏出两个骰子递给白素贞,“劳烦弟妹先掷一把,弟妹掷出什么来,你我就摇出什么,你可敢跟二哥比一比啊?” “二哥你这些年的确有进步了啊。”比起敖荣这个天生下来的赌王,敖烈入坑都是他二哥带的,想要赢过他二哥,多少还是有些困难,“那就有劳夫人。” “好吧。”白素贞起身站在中央,在珊瑚桌正中变出了一个大碗,握住那五颗骰子在手心里摇了摇,而后掷在大碗中。 敖荣正凝神看着那碗,五颗骰子摞在一起,竟然被白素贞掷了个一柱擎天出来。 “嚯!”敖荣先看看敖烈,又看了看白素贞,“弟妹有些本事啊,这一柱擎天可不是谁都能掷出来的。” “二哥谬赞。”白素贞温柔地笑了笑。 敖荣一拍大腿,“我原以为老三你找了个拖后腿的,原来你找了个好帮手!”他握起骰子盒开始用心摇晃着。 敖烈朝白素贞挑了下眉毛,也开始摇。 两人几乎同时停下来,打开骰子盒的那一刻,全都是一柱擎天。 敖荣先笑了,“不错不错,不愧是二哥的三弟!” 敖烈道:“这一柱擎天原也是二哥你教我的么,我师姐她不知道。” “她不是你拜了天地的夫人么?怎么又叫上师姐了?你不是拜了那西天取经的唐僧做师父么?怎么他们出了家的和尚还收女弟子?”敖荣把骰子收了起来,当着兄弟和弟媳妇的面,他这个做二哥的也不好太过分,总拉着兄弟赌。 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我刚认识我夫人的时候,就谎称自己是黎山老母新收的男弟子,自然要叫她师姐。习惯了,也就这么叫下来。” 第36章 兄长 敖荣右手轻挥,珊瑚桌上多了个小盒子,“你成婚,二哥也不知道,没来得及给你送礼。这盒子里的药碗是你二哥我和那百草仙翁玩儿骰子时赢来的。”他神秘兮兮地凑到敖烈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有助你早日得一条小白龙。” 敖烈原本还想着就不收二哥的礼了,可是听到他说这药丸子的作用,当然要收下,“二哥如此好意,小弟就把这礼物收下了。”他收起了那个小盒子,笑道:“他日二哥成婚之时,小弟也必会给二哥准备一份厚礼,那礼物的功效绝对不逊于你给小弟的这个丸子药。” “你二哥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娶上媳妇儿。”敖荣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厚礼就不必了,你那媳妇儿若是能允许你时常来和二哥赌上一把,二哥就已经感激不尽。” 敖烈看了白素贞一眼,回说:“这个二哥你尽管放心,我家小白还是很开明的,我若是想做什么,她必定会和我一起。” “是么?”敖荣倒是有些好奇了,“我看大嫂可是霸道得很,若是弟妹如此开明,老三你可真是捡到宝贝了。” “我也觉得我捡到宝贝了。”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很有些炫耀的意思,“二哥你凭心而论,我这媳妇儿是不是比天上的仙子还要漂亮。” 敖荣原本还没细看白素贞的模样,听到敖烈这么问,目光自然落到了白素贞那张素净又标致的脸蛋儿上。 白素贞尴尬地笑着,心里暗怪敖烈。 敖荣点头道:“老三你眼光的确很好,你这媳妇儿的确比天上的仙女儿还要漂亮,和你很配啊。” “二哥在对姑娘的评价上,向来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听到旁人夸奖自家媳妇儿好看,敖烈打心底里欢喜,“回头儿我得去给月下老儿送一份厚礼,多谢他把这样好的媳妇儿配给我。” “这该算是三弟你自己的造化。”敖荣变出一副叶子牌,用拇指感受着每一张牌面的不同,“不过说真的,我和大哥原以为你护那唐僧西天取经之后,便一心一意皈依佛门,在佛祖门下做个小菩萨,从此不再沾染红尘俗事了。” “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敖烈看向白素贞,“奈何这世间还有牵挂,只怕我此生此世也就只能做个佛门俗家弟子了。” 白素贞俏脸清扬,问道:“如此说来,倒是我耽误了三太子的前程?” “错!”敖烈竖起右手食指,在白素贞眼前摇了摇,“你才是本太子真正的前程,有你在身边,我甘愿做佛门俗家弟子。” “真是了不得。”敖荣还是感觉到诧异,“我原以为,我这三弟是个火爆脾气,受不得姑娘管束,自然心甘情愿要去做个秃头和尚,想不到啊想不到,白姑娘还真是有些本事。” “二哥说笑了。”白素贞微笑着,“姻缘一事大概还是天定。我想,我和敖烈能在一处,不是因为我长得有多貌美,也不是因为敖烈生得有多标称,大概还是天意使然。” “夫人所言极是。” 敖荣简直没眼看,他扯着嘴角对敖烈说:“你们夫妇两个想腻歪就回你自己的宫里去腻歪,在我这儿,你是想提醒你二哥还未成婚么?” “二哥自然也有二哥的姻缘。”敖烈揽着白素贞起身告辞,“二哥你若是想和我玩儿叶子牌,大可以去我那儿,我回去教一教我这夫人,你若是再能带来一个,咱们四个玩儿。” “三个人也能玩儿啊。”敖荣转瞬间便把叶子牌铺满了整张珊瑚桌,“但看你怎么玩儿了。” “不论二哥你想怎么玩儿,我们夫妇都会奉陪。” 敖荣点了头,也没有起身送人的意思,只继续研究他手上的叶子牌。 敖烈带着白素贞离开珍珠洞,白素贞笑道:“你这位二哥真算得上痴人。” “他生下来就好赌。”敖烈给白素贞解释着,“听我母后说,我二哥周岁的时候被她抱着看她和另外三海的龙母打牌,他上手一抓就是自摸,另外三家龙母都夸我二哥是天纵奇才。” “龙王爷家的儿子擅赌,被夸是天纵奇才?”白素贞有些不太相信,“别是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吧?” “英雄所见略同。”敖烈背负着双手往他自己的寝宫里走,“其实四海龙王家的龙太子们都是不愁娶太子妃的,当年西海龙王给我定下碧波潭的万圣公主,并不是因为旁的龙王家的公主不愿嫁给我,其实是因为那万圣公主的样貌在龙族公主中首屈一指。如今放眼四海,只剩我家二哥还未娶亲了,你说那另外三海的龙母是如何看我二哥的?” 敖烈和白素贞回到他们自己的寝宫,白素贞拿起橘子剥着皮,“我倒是觉着,二哥这样活着也挺好的。赌王也是王啊!” “怎么你不喜欢三太子,改喜欢二太子了?”敖烈搂住白素贞。 白素贞掰下一牙橘子塞进敖烈嘴里,“我就算再觉着二太子好,也已经嫁给了三太子了,委实没办法反悔了。” “你啊!”敖烈刮了一下白素贞的鼻尖儿,“你分明更喜欢三太子,只是觉着我二哥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罢了。可是你这位三太子妃在三太子面前偏偏要嘴硬,是也不是?” 白素贞别过头去,坐在珊瑚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话说回来,我觉着,你二哥的确是与人无争,一心只想做好赌王。所以……” “所以,你觉得我二哥不可能害你我?”敖烈坐到白素贞对面,“我已经有很多年不曾回过西海了,如今二哥是不是还和当年一样,我也不好确定。” “依我的直觉,二太子对你没什么恶意。”白素贞随口开了个玩笑,“你又不会挡着他做赌神的路?” “慢慢找吧。”敖烈揪下一颗葡萄塞到白素贞嘴里,“你我是两只小羊,如今已经送进了狼的家门,我就不信,狼会一直披着羊皮,和咱们一起做游戏。只要是狼,就总会露出狼的样子。” 白素贞眼睑低垂,好半晌才又抬起头来看着敖烈,问道:“倘若当真是你兄长,你预备怎么办?” “若是兄长想要弟弟的性命,那兄长还算得上兄长么?”敖烈的脸色很平静,可是这话里天然带着一种杀气,白素贞能听得出来。 敖烈又说:“师姐,若是我不曾遇见你,真的像二哥刚才说得那样,做了佛门的弟子,在佛祖身前做个菩萨,能活多久我倒是不在乎。可是如今我遇见了你,我就想长长久久地陪在你身边,谁想要我的命,谁就是我的仇人,更不用说他还想伤你。” 白素贞嫣然而笑,“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怎么你觉着我会妇人之仁?”敖烈扶住白素贞的纤纤细腰,“夫人尽管放心,你相公我也是个自私的,不该手软的时候,我绝不会手软。” 敖烈重回西海,对于整个西海来说都是一件大事。奉旨去布雨的敖摩昂回来后,西海便热闹起来,虾兵蟹将们摆好了一张又一张珊瑚桌,桌上放着各种吃食。 作为西海大太子,敖摩昂自幼便学得通身稳重气派,黑色的披风披在身上,很有大太子的威风。 敖烈对他父王那种奇怪的感情很难说清楚,他索性不理他父王,也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和白素贞也坐到了距离他父王最远的那张珊瑚桌后面。 敖摩昂先向西海龙王说明了这次施雨的前后情况,而后走到敖烈身前,总算笑了笑,道:“三弟回来了。” “大哥。”敖烈和白素贞站了起来,“好久不见。” “听说你去凡世历劫时成了婚,想必这位就是你的妃子?”敖摩昂手握珊瑚杯,杯子里添了酒,“大哥我还未向你道贺。” “多谢大哥。”敖烈刚刚和白素贞一起举起酒杯,敖摩昂的妃子东海二公主敖沁心便走了过来,笑着说:“摩昂,三弟和白姑娘尚未在西海正经成婚,母后都是不愿认的,你举杯道贺,早了些吧?” 敖摩昂手里的那杯酒原本都要喝下去了,却又被敖沁心抢到了手里。 敖荣坐在旁边的那张桌子后面,右手握着珊瑚杯,似不经意对敖沁心说:“大嫂,我三弟如今都把他夫人带到西海来了,自然是认定了这个太子妃,大哥这个时候道贺,我瞧着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反倒是大嫂你,这般阻拦大哥,似乎有些不应该吧?” “你!”在敖沁心眼里,敖荣和凡间那些纨绔子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她嫁来西海之后,敖荣经常把自己关在珍珠洞中和一群虾兵蟹将们玩儿牌、掷骰子,还没像今日这般出言顶撞过她。如今被敖荣呛了这么一句,敖沁心的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 敖摩昂俯身又端起一杯酒,对着敖烈和白素贞道:“沁心被我惯坏了,说话没什么顾及,烈儿你不要介意。” “大哥这话就外道了。”敖烈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容,“大嫂说错了,改了便是,不是什么大事。”他却把酒杯放回到珊瑚桌上,自顾自坐了下来,没有要和敖摩昂喝酒的意思。 敖荣了解敖烈的火爆脾气,为了不让大哥太过尴尬,敖荣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敖摩昂道:“三弟才刚回来,方才和我赌掷骰子的时候又打了平手,他心情不太好,还是咱们两个兄弟喝这杯酒吧。”话说完了,他也仰头饮尽了珊瑚杯中的酒。 敖摩昂喝了一小口,便拽着敖沁心坐到他们自己那张珊瑚桌后面。 西海龙王总算又在西海龙宫中看到了他的三个儿子,算得老怀安慰了,精神自然也好了些。 “今日三太子回到我西海龙宫,实在是我龙宫中的一大乐事。”敖闰看着他排排坐的三个儿子,端起酒杯道:“我们一起欢迎三太子回家。” 听到父王这么说,敖烈心里非但不太习惯,甚至还有一种鄙夷的感觉。当初,就是如今坐在上面的这位父王把他告上了天庭,让他离开西海,如今,欢迎他回家的还是这个人。原因大概只是因为他被观音菩萨点拨,驮着他师父去到西天取经,有了功德罢了。仔细想来,这个父王看中的并不是什么父子之情,而是他的孩子到底对西海有没有用途。 敖摩昂和敖荣都端起了酒杯。 白素贞见敖烈好半晌没什么反应,只好施展术法,把敖烈的杯子送到他手心。 敖烈轻叹一声,端起杯道:“谢龙王。”说完了便一饮而尽,大家自然也都看得出,三太子心里对龙王的恨意还未消失。 敖闰也不勉强,喝了一口酒,便把珊瑚杯放到了桌上。 这场欢迎宴会其实并没那么高兴,虽然舞姬们依旧使劲了浑身解数给龙王、龙母还有三位太子跳舞,乐师也在尽力奏乐,可是敖烈和龙王之间的矛盾哪儿是一两顿酒就能解得开的,彼此配合着让这场宴会没能进行到一半就结束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敖摩昂还没怎么和敖烈说上话当然是不成的,宴会结束,他起身便要去敖烈的寝宫,再找他这个倔强的三弟聊一聊。 敖沁心却拽住了他的胳膊,道:“那敖烈当着虾兵蟹将的面,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你,你还要主动去找他?” “他毕竟是我弟弟。”敖摩昂看着敖沁心握住自己胳膊的那双手,脸色还是和缓了些,“你回房等着我,乖。” 敖沁心知道她这回应该是劝不了的,只好点了头,“若是那敖烈不肯给你面子,你也大可不必百般迁就,摩昂你毕竟是这西海龙宫的大太子。” “你快回去吧。”敖摩昂有些不耐烦了,“我和老三说完话就去找你。” 敖烈知道,依大哥的性格,在宴会上没办完的事,他必定要私下里尽快办完。所以,他和白素贞刚刚回到自己的寝宫,敖摩昂便也来了这事儿,一点儿都不出奇。 “我还以为,大哥你有大嫂约束着,大概不会来了。”敖烈请敖摩昂坐下,白素贞给两兄弟上了茶。 “沁心嘴快,可是心地还善良。方才她有对不住弟妹之处,你和弟妹还要多多包涵。”敖摩昂端起了茶杯,“那杯酒你没喝,大哥我便以茶代酒。” 敖烈总不好一次一次拂了他兄长的面子,他也端起了茶杯,“谢谢大哥。” 敖摩昂点了头,放下茶杯后,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三弟,大哥以为,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何况走到今日,你该知道过往的灾难未必不会变成幸事。倘若没有过往,想必你也不会这么快和弟妹成其好事。” “原来大哥不止是来道喜的,还是来做说客的。”敖烈翘起二郎腿,摆上了太子谱。 “父王毕竟上了年纪,不再是过去那个父王了。”敖摩昂拿出了做大哥的架势,“你走之后,他心里其实也很难过。你受观音大士点播,父王从心底里高兴。因为他知道,你不必继续在鹰愁涧做妖怪,你可以堂堂正正回到西海,做玉龙三太子了。” “大哥,你不是我,你不知道当初西海龙王是如何把我扭送上天庭的。”敖烈起身送客,“大哥的心意我和夫人收到了,大哥请回。” 第37章 二哥的未婚妻 “父王其实也很为难,我还是希望你能多加体谅。毕竟,他是你父王,是他给了你这条命。”敖摩昂走到敖烈的寝宫门口,多少还是有些想要劝敖烈和西海龙王和好的意思,可是敖烈就坐在凳子上喝酒,完全没有要理他这个大哥的意思。 敖摩昂叹了口气,转身离开了敖烈的寝宫。 白素贞不太好评价敖摩昂这个行为,只是给敖烈的杯子里又添了些水,坐到他身边道:“你这个大哥有些急于求成了。” 等到敖摩昂走了,敖烈总算露出了笑脸,“他是龙王爷心爱又听话的儿子,自然是要向着龙王爷说话。” “不过你这个三太子也是太倔了些。” “你也觉着我倔?”敖烈的脸色有些黑,“我以为,你会明白。” “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白素贞笑着握住敖烈的手,“我猜想,当年西海龙王把你送上天庭,一定伤透了你的心。即便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可这不是也该有个限度。” “当年,我只盼他能跪在玉帝面前,说一句替我承担。”敖烈的思绪回到过去,那段最最暗无天日的日子,“我只想要他的一句话,我不会让他替我担着什么,只盼着他这个做父王的还能记得我是他的儿子。可是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是绑着我,让我跪在凌霄宝殿上,听着玉帝的审判。” “敖烈…”白素贞心疼了,“你若是不想在这龙宫里待下去,我们就走吧。” “我们早晚都会离开。”敖烈捏了一把放在盘子里的瓜子,“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要先替西海龙王除除害,这西海龙宫即便再不是我愿待的地方,里面终归还有我的亲人,不除害,亲人的那双眼睛也容易被蒙蔽。” “若有什么是需要我做的,你尽管说。”白素贞话还没说完,就被敖烈抱了起来,敖烈笑道:“外面的事不需要你做,你只要做好防范,不要被龙宫里的坏蛋伤到。除坏蛋的事,全权交给我做就好。” “恐怕我很难抽身啊。”白素贞眼睑低垂,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你那大嫂可不是什么善与之人,她若不惹我便好,她若是惹了我,我可提前说好……” “你想怎么做便怎么做,那个敖沁心我早就看她不顺眼,没成想,多少年不见,她竟成了我大哥的妃子,她若是胆敢欺负你,你怎么收拾她都无所谓,你相公给你撑腰。” 被敖烈念叨的敖沁心打了个大喷嚏,而后就看到脸色不大好的敖摩昂。 “敖烈没给你吃闭门羹么?”敖沁心瞪了敖摩昂一眼,“他就算没给你吃闭门羹,估计也没给你什么好脸色看。” 敖摩昂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我们兄弟之间的事,往后你不要插嘴。” “怎么我不是你西海的大太子妃么?”敖沁心坐到敖摩昂的腿上,“大太子妃管教管教不懂礼数的三弟,难道不应该?” 敖摩昂左手握着珊瑚杯,右手悬在半空,半晌才落到敖沁心的腰上,“做好你该做的事,陪好母后,三弟的事不是你该管的。” “不是我该管的?”敖沁心冷冷哼了一声,“我若不管,你这大太子的威信还会在么?父王那么几次三番请敖烈回来,若是在平时,我不说什么,可如今是什么时候?是决定西海未来的话事人的时候!你这个大太子明明稳操胜券,却在这个时候不争也不抢,你是希望这偌大的西海将来要落到敖烈的手上么?” 敖沁心的话字字攻心,敖摩昂作为西海大太子,理所当然是西海未来的话事人,他心里也一直是这么想的。不过敖沁心如此这般挑拨,他作为大哥,不能不制止她,“敖沁心,你是东海的公主,我西海的大事你不该多嘴。” “敖摩昂!我已经嫁给你了!”敖沁心重重拍了一下敖摩昂的肩膀,“在嫁给你的那日,我就已经不是东海二公主,而是你西海的大太子妃了!” “我知道。”敖摩昂摩梭着敖沁心的背脊,“只是我们兄弟之间的事,你还是不要掺和,也不要搬弄是非。” “我什么时候搬弄是非了!”敖沁心俏脸一扬,哼了一声,“你这个大太子无端端编排好人,当心我去母后那儿告状。” 敖摩昂有些无语,“如今敖烈带着她的夫人回到西海,你可不要到母后那儿去说那白姑娘如何如何不好,这就叫搬弄是非。” “我敖沁心一向有一说一,有二说二。是母后先入为主不喜欢那个白素贞,这个根本不需要我去搬弄。在者,那白素贞真的是一条白蛇,自有四海始,还没有拿一条龙是和蛇相配的,简直是胡闹。”敖沁心起身坐到敖摩昂身边,给他倒了杯茶,“这是母后在四海说咱们三弟尚未娶亲,那个在凡间和他成婚的白素贞做不得数,四海才风平浪静着。若是人家知道敖烈铁了心要让白素贞做他的正妃,你看着吧,有热闹瞧了。” “北海、南海怎么说怎么做,我管不着。”敖摩昂盯着敖沁心,“我西海绝不会说什么,也请你向东海说明,最好不要搬弄我三弟的是非。我那三弟的脾气,若是给他惹急了,他才不管你是不是东海的公主,是不是我敖摩昂的妻子。” “敖烈有那么厉害么?”敖沁心微低下头,右手摸着自己修长的左手指,“我觉着,你也许说得太过夸张了些。” “总之,你做好你自己该做、当做的事,旁人的事与你无关。”敖摩昂起身往书房走,“敖烈好不容易才回到西海,我不希望他再离开。” “你不希望他再离开?”敖沁心冷哼一声,“西海的话事权对你而言就那么全无所谓么!” 紧急的时候要有悠闲感,敖烈在西天取经的过程中早就学会了这个。他还记得最开始他师父被妖怪掳走的时候,大师兄、二师兄他们急得什么似的,后来大家都知道师父想去西天取到真经一点儿都不容易,被妖怪掳走那就是日常,不然还要大师兄这个专门降妖除魔的徒弟做什么。到了后来,师父被掳走,大家也就没那么着急了,按部就班去救也就是了。 所以,即便敖烈知道西海里面有些不想他好的,而且他不知道究竟是谁不想他好。不过,该过的好日子还是要过,在坏人没露头的时间里,敖烈带着白素贞游遍了西海,见到了许多在陆地上和浅水中见不到的新鲜玩意儿。 龙泉洞里,敖烈和白素贞都只穿了睡袍坐在水池旁边,敖烈撩起池子里的温水浇到白素贞的大腿上,笑道:“那个东海的二公主总想着要找你的麻烦,我就带着你来我西海的旮旮旯旯玩儿。这个龙泉洞是我幼年时发现的地方,他们谁都不知道。” “你家小妹也不知道么?”白素贞拿着银梳梳着自己的长发,“我觉着,你在你家小妹面前没什么秘密。” “素汐的确是我最心爱的小妹,不过我的事她也不全知道。”敖烈坐到白素贞身后,将她揽进自己怀里,“这个龙泉洞是你我之间的秘密,好么?” 白素贞靠在敖烈怀里,伸手摸着他的脸颊,“只要你不说,我还能对谁说呢。” 敖烈低下头去吻白素贞的樱唇,一龙一蛇的呼吸都凝重起来。 “夫人,若是你不在乎你我尚未在西海行过大礼,我们是不是该要一个孩子了?”敖烈抱起了白素贞,白素贞也很自然将一双手臂搭在敖烈的肩膀上。她当然也希望能和敖烈有个孩子,可是如今西海的情势还是复杂的,有了孩子,她阴阳便会混乱,到了那个时候,就真的只有敖烈自己去面对那些难题了。 可是,敖烈是如此温柔,如此热烈……渐渐地,她便迷糊起来,一双玉臂勾住敖烈的脖子,低低呢喃着。 敖烈知道白素贞已经‘沦陷’了,他嘴角轻挑,抱起白素贞进了水池。 好一阵翻云覆雨,直到把白素贞累得瘫软在他怀中,敖烈才在龙泉洞中变出了一张石床。 白素贞被敖烈抱到床上,盖上一条锦被,她握住敖烈的手,问道:“你方才说,想要一个孩子。” “我不是第一次和你说这个话了。”敖烈仰身躺在白素贞身边,“你我之前没有孩子,我总觉着少了些什么。” “可若真的有了,你会更难。”白素贞侧身看着敖烈,“而且,若是还有危险在,我也不希望孩子在这个时候来。“ “危险什么时候都有。”敖烈把手臂枕在脑后,眯着眼睛,“你我在一起,其实已经经历过不少危险了,我去凡间做少将军都经历过。”敖烈也转过身,瞧着白素贞的眼睛,“再难,我们都闯过来了,若是怕,也许永远都没有头,那我们遍永远都不要孩子?” 白素贞却换了个话题和敖烈聊,“你大哥应该成婚很久了,娶的又是你们龙族的公主,他好像还没有孩子?” “我若是我大哥,就不会娶东海龙王家的二公主。”敖烈回得很直白,“敖沁心的心眼儿太小了,本就不是我大哥的佳配,他们两个没有孩子,我倒是觉得正常。可你我的情况,和他们两个又不相同。” 白素贞眼睑低垂,“你又想说,你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当然。”敖烈伸臂揽住白素贞,“你我天生的一对,地造的一双,早就约好了生生世世不分离,当然该有个孩子牵绊着。” 白素贞难得点头,“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 敖烈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二哥给他的药丸子他已经用过了,想来要不了太久便会有效用,若是白素贞不同意,他这事儿只怕后面还有些难办,现在看来,他家夫人是有也可没有也成的意思,那若是有了,就没有什么好说的。 白素贞又歇了一会儿,便坐起来披上一件外衣,“说真的,你母后不喜欢我,她好像连我的面都不愿见,你觉着无所谓么?” “我是无所谓的。”敖烈仍旧躺在石床上,握着白素贞的手,“若是你介意,我也可以去和母后说一说,‘撒泼打滚’的,总是叫她接受了你便好。不过,若是她真的那样接受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你这说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当然不能接受。”白素贞瞪着敖烈,“你去‘撒泼打滚’,只怕你母后会更讨厌我。固然我并不介意你母后究竟如何待我,可是,那毕竟是你母后,是我婆母,媳妇被婆母厌烦,总不是长久的事。” “如今她只怕是被蒙蔽了。”敖烈叹了口气,“那个敖沁心,你见过她一面,她那张嘴真的是很能搬弄是非,也不知道我母后是怎么想的,居然给我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哥选了这么一位太子妃,她是真的怕西海不够乱啊。” “我愿意相信,日久见人心。”白素贞端起放在一旁的茶盏,自己喝了一口之后,又喂给敖烈一口,“我除了是一条蛇妖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值得你母后嫌弃的。” 敖烈扯了扯嘴角,他很清楚他母后嫌弃的正是白素贞是蛇妖罢了,别的,还真是都无所谓。或者说,在她母后眼里,只要她的几位龙太子娶的是旁人家的龙公主,她就愿意给祖宗烧香。至于那龙公主的性格、品行,那都是在其次的。 “其实我原本以为,我母后大概已经给我二哥选定太子妃了,没想到西海的二太子妃还没进门。”敖烈自从回到西海,无聊的时候也喜欢和白素贞八卦八卦他西海的事,“依我母后在四海龙母中的地位,即便我二哥的风评不太好,给他娶位龙公主回来,应该还难不了我母后,也不知道她这回这速度怎么就这么慢。” “你希望你母后就像当年给你娶万圣公主一样,给你二哥娶个太子妃回来?”白素贞拿起搭在一旁的帕子,擦着自己湿漉漉的长发,“我瞧你二哥大概还没有想娶妃子的意思。” “我二哥想不想是一回事,我母后要给他娶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敖烈终于坐了起来,拿过白素贞手中的帕子,给她擦着长发,“如今我都带着你回来了,我猜,我母后大概很快要给二哥娶位太子妃进门了。到时候我西海会很热闹,你也可以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你二哥娶妃子,我要做什么心理准备?”白素贞穿上外衣,环抱双腿靠在背后的大石上,“他娶的又不是我。” 敖烈笑道:“如果你愿意,你我也会在这西海再成一次婚,规格应该和二哥差不多吧。” “成婚这件事,办过一次也就够了。你在这件事上有过不太好的记忆,所以该避免能避免的还是要避免。” 如此贴心,敖烈心中一动,“得妻如你,真的此生无憾。”他伸臂搂住白素贞,合上双眼,蹭着她脸颊,“不过该给你的我还是要给,一样都不能少。”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真的不禁念叨,敖烈才刚说西海龙母兴许要给敖荣娶太子妃了,过了没几日,敖荣的婚事竟突然定了下来。 敖烈听到消息的时候,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儿没喷出去,“二哥要娶北海的敖雪宁?” 敖素汐认真地点了头,“母后亲口对二哥说的,还是父王和北海龙王亲自订下的婚事。” “你和敖雪宁交好,她嫁给二哥,她同意了?”敖烈放下手里的杯子,多少有点儿难以相信。 敖素汐眼睑低垂,闷声说道:“人家雪宁的确是喜欢三哥你的。”她目光瞟向白素贞,又说:“可惜人家从北海跑出来找你,你都几乎没给过人家好脸色看,还想她继续傻等下去么?” “我和敖雪宁没缘分,也不代表二哥和敖雪宁就有缘分啊。”敖烈看事情还是看得很清楚,“二哥生就好赌,可是敖雪宁恨讨厌赌徒吧?强把她和二哥拉在一起,母后是怎么想的?” “总之,这事雪宁心甘情愿。她想嫁到咱们西海来,不能嫁给三哥你,就只好选了还未成婚的二哥。”敖素汐往敖烈身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三哥,你欠雪宁的,她嫁给二哥,你就更欠她的了。可惜,这辈子,你许是还不上欠她的情了。” 敖烈很难理解敖素汐这话的逻辑,水漫金山,他的确欠了敖雪宁一次人情,想还也没有那么困难,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可是,敖雪宁若是真的心甘情愿嫁给他二哥,和他又有什么关系,更谈不上欠她的情了,这么说简直无理取闹。 白素贞原本在认真看医术,见敖素汐离开了,将书放下,走到敖烈背后,握住他的肩膀,道:“爱慕你的姑娘要嫁给你二哥了,有没有不舒服?” “她爱慕我,我又不喜欢她。”敖烈摇了摇头,“我不过是觉着,敖雪宁和我二哥,不是一路人啊。” “一个是西海龙太子,一个是北海龙公主,难道不是般配得很么。”白素贞开了玩笑,“你们龙族若是订下了婚事,是不是很难改了?” “除非是我这种被戴了绿帽子的,否则很难更改。”敖烈仔细想了想,又笑了起来,“若是敖雪宁真的嫁给我二哥做妃子,那可真有意思了。” 北海龙宫中,敖雪宁看着摆在地上的一箱又一箱珍宝,眼中透着些愁绪,脸上也不见喜色。 北海龙母很心疼自己的女儿,握住敖雪宁的手,道:“宁儿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母后拼了这张老脸不要,也会阻止了这桩婚事,不让你嫁到西海去。” “母后,这事原就是宁儿央求着父王去和西海龙王商议成的,没有什么好后悔的。”敖雪宁从宝箱中挑了一串珍珠出来,“我要去西海,不论以什么方式。” “可这亲事关乎你一辈子啊。”北海龙母还是不放心,“敖荣真的不是什么可以托付终身之人,娘怕你去了会后悔。到那时再后悔,娘固然还能豁出这张老脸不要,给你讨要公道,可是那个时候,你就吃了亏了呀我的女儿。” 听了母亲的这番话,敖雪宁就算是铁石心肠也要动容,可是她北海小公主决定的事是一定不会更改的,“母后你尽管放心,宁儿无论在哪儿,生活得都会很好。若是拿不下西海二太子,宁儿岂不是辜负了母后这么多年的教诲。” 北海龙母重重叹了口气,在榻上坐了,道:“那敖荣我倒是也见过,若是论相貌,与你也算相称。只是那性子……他生就好赌,是天赐的赌王,这辈子都不会改的。” “不改,也没有什么。”敖雪宁淡淡笑着,“我要的是他西海二太子妃这个位子,至于敖荣,他喜欢什么厌恶什么,我倒是并不在乎。” 第38章 可怜的老二 龙太子正儿八经地娶太子妃,是要提前将太子妃从娘家接到婆家,再行选择几日而后行大礼成婚的。敖沁心和敖摩昂之间就是遵从了这套规矩,敖荣要娶敖雪宁,自然也是要遵守这套规矩。 是以西海的聘礼送到北海之后,敖雪宁就启程跟着送礼的队伍回西海。 那边西海的敖荣还没回过神儿来,正苦着一张脸站在敖闰和西海龙母面前极力表达自己的不满,“父王、母后,孩儿还没到该娶妻的时候吧,这么着就给孩儿订下北海的公主,是不是仓促了些?” “你大哥成婚了,你三弟……”提到敖烈,西海龙母自然又想到了这个逆子不听她的话,再凡间和那条白蛇成了婚不说,还把那白蛇带到了西海来,她叹了口气,又对着敖荣说道:“总之,我西海已经给北海下了聘礼,雪宁公主不日也便到了,你这个二太子还是早早做些准备,该备的礼服母后也会叫虾兵蟹将提前给你备好。” “母后。”敖荣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孩儿这性子,其实不大适合成家立业,到时候耽误了人家雪宁公主,北海龙王岂不会来寻孩儿的麻烦。” “你是还想赌多久啊!”敖闰沉默了半晌,总算开了口,“荣儿,父王已经纵容了你这么多年,你该有所收敛了。娶了北海的雪宁公主,你就收一收心,不要日日都去赌了。” 敖荣虽然低着头,脸上的神色却是不服不忿,“父王,你和母后都不懂我,又给我娶一位不懂我的妃子,又是何必呢?” “照你的意思,母后难不成还要给你找一位和你一样好赌的公主?”西海龙母对她的这个二儿子很无语,这么多年来,她一度怀疑敖荣有可能被哪个不坏好意的掉了包,原本她的二儿子一定是乖巧懂事的。可是她这个二儿子又的确很像她和敖闰,这又使得‘掉包’这个想法变得没什么逻辑。 敖荣笑道:“母后您若是非要给儿子找一位妃子不可,最好找个和孩儿一样好赌的。” “去你的!”西海龙母把手里的茶杯扔到了敖荣身前,“总之雪宁公主已经在路上了,你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你没有选择的权力了。” “生下来便是龙族太子就幸运了么?”敖荣右手攥着两颗骰子,用力过后,骰子都碎成了粉末,“母后,大哥的婚事是你订下的,我的婚事也是你订下的,大哥认了命,我可能也不得不认命。我总算明白,敖烈为何宁肯待在鹰愁涧那么个小地方也不愿回西海了。” 看着敖荣有些落寞的背影,西海龙母第一次觉得,她自己是不是太过武断了,武断的给她的孩子们定下了亲事,可是另外三海的龙母不也都是这样做的么。 “敖闰。”西海龙母给敖闰递了一杯茶,“我原是想把北海的雪宁公主配给烈儿的,可是烈儿在外面待了太久,已经不再是咱们西海那个肯听父母之命的三太子了。如今人家雪宁公主愿意嫁给荣儿,我以为这应该是荣儿的幸运。” “成亲那日,荣儿会乖乖穿上喜服,将雪宁公主迎进他宫里的。”敖闰给他儿子下了断言,“你我所生的这三个儿子,摩昂老城,也最听你我的话,将沁心配给他时,他什么都没说,就那么受了,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敖荣好赌,可他始终生活在西海,在你我的眼皮子底下长大,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他全都挂在脸上,可这么多年来,只要是你我给的,即便他不喜欢,也会接受,所以和雪宁的婚事,你大可不必担忧。至于烈儿,他当年在西海时,的确也很听你我的话,可是在外多年,他已然不是你记忆中那个乖孩子了。” 听敖闰说了这么一大串,西海龙母看着他的表情,不由说道:“看你这样子,当真对最不听话的敖烈最满意?” “一味只知顺从的,只可为将为相啊。”敖闰的眼睛里还是有些安慰的,“你该好好看一看烈儿还有他选中的那位姑娘,蛇类也未必就比不上咱们龙族。” “不论你如何说,我还是很难接受烈儿和那条白蛇精在一起。”西海龙母态度依旧坚决,“换言之,我一日不同意,他们便不可在我西海行成婚之礼,那白素贞的名字自然也不能在仙界的姻缘谱上写到我烈儿旁白。” “你这般坚持,又是为了什么。”敖闰用力拍了下茶桌,“我这个做龙王的都不在乎了,你这个做龙母的退一步就不成么?” “我……”西海龙母犹豫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 从北海到西海,路途不是很远。敖雪宁一路走,一路想她在北海生活的这些年。她最初说要嫁给敖荣的时候,的确有些意气用事,可是这一路走来,她想得更加清楚了,只要先进西海,对于她来说,就是重要的。 敖雪宁来到西海龙宫那日,西海龙母特地给她准备了盛大的宴会,可是另外一位当事人敖荣却并没出现在宴会当场。 珍珠洞中,敖荣把叶子牌都铺到了地上,他自己盘膝而坐,一双手搓着骰子。 敖烈和白素贞走进珍珠洞的时候,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下。 敖烈走到敖荣身边,拍了一下敖荣的肩膀,道:“二哥,你妃子都到了,你也不去迎接么?” “我还没有什么妃子。”敖荣抬起头瞟了敖烈一眼,“我只想待在这珍珠洞里,不出去。” “左右闲着也是无聊,既然二哥不想出去,我和我夫人就陪着你再玩儿一把叶子牌?”敖烈说着已盘膝坐在敖荣身边,白素贞也拢着裙子坐了下来。 敖荣笑道:“比起来,三弟你还是幸运的。”他又拿出一副叶子牌,分发给敖烈和白素贞,“母后一直觉着我好赌是不务正业,可是她不知道,我只有和叶子牌相伴的时候,心里才是快乐的。敖雪宁,听说是个规规矩矩的公主,嫁给我,也不知道是我不幸,还是她不幸。” 敖烈看着手里的一把叶子牌,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规劝他二哥才好,只好伙同白素贞让他二哥痛痛快快赢上几次。 “二哥你再不出去,母后的那张脸恐怕要黑到不能再黑了。”敖烈收起叶子牌,放到敖荣手心,“若是在下定之前,弟弟我帮你逃出西海,应当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如今米已经下了锅,就差添柴了,这个时候你若想逃,整个西海恐怕都会有些为难。” “谁说我要逃了!”敖荣腾身而起,“不就是娶个北海公主么,哪儿有那么困难!” 见敖荣终于走出了珍珠洞,白素贞站到敖烈身边,嫣然而笑,“把爱慕你的公主推给你二哥,很有成就感啊?” “可不是我推出去的。”敖烈凑到白素贞身边,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二哥都去了,你我也该过去了,再不去,母后对你这印象只怕要跌落谷底。” “我害怕什么印象好坏么?”白素贞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跟在敖烈身边,走出珍珠洞。 宴席上,敖沁心和敖雪宁两位龙族公主有说有笑的,原本的好姐妹即将变成嫂嫂和弟妹,当然还是有的聊。 敖荣出现在宴会上时,敖沁心凑到敖雪宁耳边,道:“我说过吧,这位二太子的样貌在四海龙族中可是十分出众的,配你雪宁公主,很合适。” 敖雪宁笑了笑,起身朝敖荣行了一礼:“雪宁见过二太子。” 敖荣虽然爱玩儿,在礼数上还是周全的,即刻拱手回了礼。 敖沁心自然给敖荣让了地方,她自己坐回到敖摩昂身边。没过多时,敖烈和白素贞也来到了宴会上。 三位太子都到场了,西海龙母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模样,她示意龟丞相宴会正式开始。 坐在敖雪宁身边,敖荣自然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敖雪宁一边看着舞姬跳舞,一边对敖荣说:“往后,我叫你二哥好么?” “叫什么,随公主你喜欢。”敖荣抓了一把花生米,喝了半盅酒。 “是雪宁长得不好看么?二哥你看都不看我一眼?”敖雪宁随口说着,“你不看我,又怎知你一定不会喜欢我?” “我喜欢叶子牌。”敖荣这回倒是转头去看敖雪宁了,“公主想必理解不了。” 第39章 得偿所愿 这场专门用来欢迎敖雪宁的宴会开得差强人意,在座的说不上开心,也说不上不开心。 敖烈和白素贞回到他们自己的寝宫后,白素贞突然感觉到身子有些疲累。 敖烈是条敏感的龙,一见白素贞脸色不太好,便扶着她坐到床上,给她倒了一杯温水,“从没见你脸色这么不好过,这是怎么了?” 白素贞摇了摇头,勉强喝下一口水,却觉着盖在锦被下面的一双腿有些异状。 “敖烈,你能先出去么?”她脸色愈发不好,双手也攥成了拳头。 敖烈是个硬汉,见妻子这么难受,又怎么可能出去,索性坐到床边的圆凳上,握住白素贞的手,“你我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事不能说给我听呢?你赶我出去,分明是外我这个做相公的。” 白素贞感觉到她好好的一双腿已经变成了蛇尾巴,她脑子很乱,心里只想着方才似乎没有碰与雄黄有关的吃食,酒里也没有雄黄,怎么就这样了。 “敖烈,我……”她迟疑着,还是把敖烈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 敖烈不是许仙,他又早就知道白素贞是修炼千年的蛇妖,只皱眉问,“这到底是怎么了?我早嘱咐过虾兵蟹将,你我吃的用的,所有东西里面都不可放雄黄,他们早都检查过了啊。” “也许……”白素贞迟疑着,用手抚摸自己的肚子,“敖烈,我可能……” “这是有孩子了?”敖烈也反应过来,“我听说,女娲大神的后裔若是有了身孕,便会现出蛇身来,你是白矖大神和腾蛇大神的女儿,自然和普通蛇类有所不同。” “也许是这样吧。”白素贞笑了笑,却没看出来有多开心。 敖烈坐到白素贞身边,握住白素贞的手,“有了孩子,你不高兴么?” “当然还是高兴的。”白素贞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的笑容却消失了,“可如今你这西海并不怎么太平,现在不是什么好时候。” “是不是好时候也已经来了,难道你还能不要?”敖烈将白素贞揽进怀里,“我都说了,你尽管放心,外面的事情都交给我。” “你未免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些。”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难不成你还能把我藏起来,不给他们见到?” “藏是藏不起来了,不过我能把你这条蛇尾藏起来。”敖烈左手平伸,盈盈粉光被他托在掌心,那柔和的光芒笼罩着白素贞长长的蛇尾。敖烈凝神用功,他额头微微出汗的时候,白素贞长长的一条蛇尾真的不见了。 白素贞的目光中透着好奇,“方才我有些慌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藏起这条蛇尾,你是如何知道的?” “你家三太子也不是白白和师父走这十万八千里的。”敖烈起身给白素贞倒了一杯温水,“有我师父和三位师兄在,我算得上涉猎广泛了,这种偏门儿的事,也看过一些。那个时候只觉得看着好玩儿,没想过还有用到的一日,可见艺多不压身。” 白素贞掀开锦被下了床,“你虽然是歪打正着,不过我还是会多谢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想要你啊。”敖烈已经坐到珊瑚桌旁边剥橘子,“不过你已经是我的了,所以我也不想要什么了。” 白素贞坐到敖烈身边,也拿起一颗橘子剥着,掰下一牙塞进敖烈嘴里,“当真没有什么想要的了?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这个店儿了。” 敖烈咽下橘子,回说:“你非要我说的话,就是你平平安安生下这个孩子,别的就无所求了。” “说起来,你是不是早有预谋?”白素贞眉心轻皱,“还没回西海的时候,你就提过这个事儿。回到西海……”她心思一动,立刻想起敖烈和敖荣赌骰子那次,敖荣给了敖烈一个装药碗的小盒子,“是你二哥给了你什么好东西?” “怎么我二哥又不是你二哥了?”敖烈也喂给白素贞一牙橘子,“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蛮你。我二哥给我拿丸药的确有助于你我早日有子嗣,不过我想着这事儿还是看天意,我若用了那个东西,想必你会生气,所以直到今日我还没用。”他说完了,右手上翻,那个小盒子正正放在他的手掌上。 白素贞当然是信敖烈的,不过她还是打开了那个盒子,看着里面的药丸,笑道:“如今你不需要了,可能你二哥正需要。他日待你二哥成婚了,不妨把这个小盒子再放回到贺礼中。” “他送出来的东西怎么好再要回去。”敖烈不以为然,“何况,他和北海的雪宁公主也未见得就有多深的缘分,勉强让他们两个之间有个孩子,未必就是什么好事。” “你也觉得那雪宁公主不是冲着你二哥来的?”白素贞盖好盒盖,推回给敖烈,“我瞧她也是冲着你来的。” “可惜她来晚了,来得太晚了。”敖烈眼睛都没抬,抓起一把瓜子,一颗一颗剥着,将剥好的放到另外一个小盘中,“不过就算她刚生下来就来到西海,该没缘分还是没缘分。照理说,她认识我远早过我认识你,我和她若是能成,也早就成了。” “不无道理。”这天地间,谁和谁能在一起,谁和谁又不能在一起,说白了早在一旨姻缘册上写明了,任是世间男女如何苦苦追寻,没写在一起的,终归成不了夫妻。 “所以,夫人你尽管安心。”敖烈将剥好的瓜子仁推到白素贞手边,“且不说她这回是作为二哥的未婚妻来到西海,即便她仍旧只是北海公主,只是来西海游玩一番,也不会再与我有丝毫关系。只是……”敖烈有些犹豫,“当初水漫金山,她曾助我一臂之力,我欠她这一次,总要想办法还回去。” 白素贞点了头,“还是你我一起还这个情,左右她不能从我手里要走你这条龙去。” 敖烈朗声而笑,“是!我是你的,任是谁,都要不走。” 第40章 父王还是父王 东海二公主敖沁心是个张扬的公主,这一点四海皆知。奈何这位二公主和西海大太子敖摩昂的婚事算得上娃娃亲,就算敖闰和西海龙母有些后悔的意思,可是龙族之间一旨婚书定下,除却万圣公主那种给敖烈戴绿帽的,想要退婚其时还蛮难。 可是北海的敖雪宁和敖沁心不同,后面那位骄纵跋扈的个性在四海中有名,而前面那位却是龙尽皆知的乖乖女。敖荣的聘礼送到北海的时候,大家一致觉着上苍不止捉弄人,连龙都捉弄,若是换一换,端庄有礼的敖雪宁配给谨慎的敖摩昂,敖沁心配给敖荣,在诸位龙王、龙母眼里大概觉着更适合些。 不过传言终究只是传言,谁都没有料到,看上去性格迥异的敖沁心和敖雪宁凑到一处,倒是很合拍。一个是大太子明媒正娶的太子妃,一个和二太子已经有了婚约,只有白素贞一个是三太子自己给自己订下的婚事,没有什么下聘的礼数。 这事好就好在白素贞和另外两位原也不是一路,怎么都揉不到一块儿去,再加上她经过、见过的多了,那些闲言碎语自然就入不了耳,不得不见面的时候就见一见,点点头笑一笑,当然还是能不见就不见。 敖烈这段时间很忙,他始终记得他回西海不是因为什么‘在外面待久了,该回家了’,他主要目的还是要找到在西海里,究竟是谁存了害他和他家夫人的心。 珍珠洞外,敖素汐把脚边的贝壳往洞口踢了踢,正好敖烈和一帮虾兵蟹将聊完了,看到这个满脸写着‘不高兴’的妹妹。 “小妹?”敖烈原本要回他自己的寝宫,这会儿当然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家小妹,问问她究竟是怎么了,“你是来找二哥?” “我原本是来找雪宁的。”敖素汐又往珍珠洞里看了看,“可是大嫂在里面。” “敖沁心在里面,你就不进去了?”敖烈好笑地瞧着敖素汐,“你这么怕她么?怎么我没听说过。” “我不是怕她。”敖素汐和敖烈一起往敖烈的寝宫方向走,“我和她只是不对付而已,我看不惯她那副嚣张跋扈,觉得西海很快就该她当家的模样。”想到敖沁心那副张狂的模样,敖素汐脸上就出现了点儿厌恶神色。 敖烈笑道:“我原以为,你和敖沁心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谁和她关系不错。”敖素汐冷哼一声,“若是当真比较起来,她其实还不如你们家白……”话说到这儿,敖素汐不再王下说了。 “其实你和我那位妃子还是投脾气的。”敖烈变出一根簪子,簪到敖素汐头上,“有些识人的本事,理当得到奖赏。” 敖素汐摸了摸三哥刚刚送给自己的簪子,回说:“我是跟在你身边长大的么,识人的眼光总和三哥你有些相同。” “既然你觉着你三嫂还不错,和她交好不好么?”敖烈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敖素汐,“三哥想,我小妹是可以和我夫人成为朋友的。我家小妹从来没有什么神、妖的偏见,‘一视同仁’这四个字,你做得很好。倘若没有三哥在你们两个中间,凭你们两个的性情,做知交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你也知道是你挡在我们中间啊。”敖素汐瞪了敖烈一眼,“谁叫三哥你有了她,就不怎么和我玩儿了。这次回西海,你不是和你那夫人腻在一起,便是和虾兵蟹将玩儿在一处,眼睛里哪儿还有我这个妹妹。” “你是我嫡亲的小妹,这谁都替代不了。就算三哥没和你玩儿在一起,心里也还是装着你的。送你这支簪子可不是什么‘借花献佛’,这支簪子只能簪在你头上,旁人都簪不了。” 小姑娘自然爱听好听话,即便是什么都不缺的龙族公主也不例外。敖素汐眉头微挑,问道:“‘旁人’都簪不了,那三嫂呢?” “你三嫂也不成。”敖烈回得倒是干脆,“这簪子与我家小妹是绝配。” “还算三哥你会说话。”敖素汐笑着,正准备从衣袖里掏出些什么,却见龟丞相匆匆朝敖烈跑来,“三太子,龙王请您过去。” “龙王找我?”敖烈眼睑低垂,不去肯定是不行的。他转过头含笑看着敖素汐,“你若待着无聊,大可去找你三嫂,她近来也被我管的无聊的很。” 敖素汐却撇了撇嘴,“你不在,我可不敢去找你夫人,万一人家有了什么损伤,你怕是要来找我麻烦。” “怎么会。”敖烈揉了揉敖素汐的后脑勺,“尽管去,你三嫂是个有故事的蛇妖。你多去几次,就知道她到底有多好,也会明白你三哥我为什么要娶这样一位太子妃了。” 敖闰坐在卧榻上,显然已等了敖烈很久。他这个三儿子的脾气有多倔,他心里很清楚。所以,敖烈不给他行礼,不喊他父王,他也都忍下了,只是叫敖烈在他下手边的椅子上坐下。 “龙王找我来,应该不是只为了让我来喝茶吧。”敖烈这么说着,倒是真的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敖闰叫了敖烈来,就没准备同他打哈哈,“烈儿,父王知道,你快要做爹了。” 敖烈倒是感到诧异,白素贞有孕这件事,他谁都没有告诉,这龙王爷是怎么知道的。 敖闰又道:“你尽管放心,这事只有父王知道,连你母后都不清楚。而且父王还知道,白素贞她不是一条普通的白蛇妖,她是女娲大神座下白矖大神和腾蛇大神的孩子,原是中天北极紫薇太皇大帝的手下,做你的太子妃,其实是烈儿你高攀了。”敖闰笑着,眼中全是看儿子的宠溺神色。 敖烈更恍惚了,怎么他父王什么都知道!小白原是紫薇大帝手下,这一点就连敖烈他自己都还不清楚。 敖闰咳了咳,端起茶碗吃了口茶,“你该知道,我东南西北四海各有各的泉眼,东海的泉眼是东海三公主的那双眼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说起来,这东海三公主和你那位二师兄还颇有些渊源。至于我们西海,我们的泉眼真的是一只眼,它可以查探过去、预知未来,不过只有西海龙王有这个权力,却也要付出代价。” “所以,你动用了西海的泉眼,查探了过去和未来?”在敖烈的记忆中,他父王是位身体康健的龙王,如今这副模样,大概是因为他窥得天机所付出的代价吧。 敖闰点了头,“当初,你和万圣成亲那日,我去了龙泉洞,窥得天机。”他平平静静述说着多少年前的事,“父王不是李靖,要逼着他那个三儿子削骨还父削肉还。父王当初扭送你上天庭,是不得已而为之。做你师父的坐骑,带着他去西天取到真经是你此生必须要做的事。若是父王开口替你挡了那场灾祸,于你而言,也许才是最大的灾难。” 敖烈其实已有些信了,不过倔强的个性还是逼得他不肯叫出‘父王’那两个字。 “烈儿,如今你爹我还是这西海龙王,还能顶一些事。”敖闰很想去摸一摸他这三儿子的头,他实在是太久太久没和他的三儿子有过天伦之情了。可是,他更了解他家三太子的性情,旦夕之间,想要转变敖烈对他的态度,基本不可能。“将来,父王不在了,烈儿你要担起重责,护好这帮虾兵蟹将。” “龙王此言差矣。”敖烈起身道:“历来都是大太子担责,您来找我这个三太子说这样的事,似乎不大合适。” “这西海之主与长幼先后并无太大干系,烈儿你是取经人,经过了大风大浪,往后四海之间便是有什么嫌隙,你也能从容处之。遇好事,不会太过兴奋,遇难事,亦不会过于沮丧。更为要紧的事,这事并非是父王能决定的,这是天意。上天选了你护送唐僧取经,上天又把你送回了西海,真是天佑我西海。”敖闰的言辞中颇有些老怀安慰的意思。 敖烈从小到大其实一直都没想过,有一天,他会听到他父王说这样的话,他父王竟然想着让他掌管西海。 “其实我回西海,不是什么落叶归根。”敖烈还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回来之前,我和小白同时遇到了天敌克星。听到你现在这么说,我想,大概和你希望我能掌管西海有关?” “你是上天选定的,不是爹选定的。”敖闰急得又咳了两声,“该经历的劫难,你和你的妃子非一起经历不可。不论是族中的敌人,还是外族敌人。” “小白如今不能吃苦。若是当真如你所说,族中敌人欲置我于死地……” “你待如何?”敖闰的目光中透着期盼,他在等待敖烈的答案,甚至逼问着,“你难道还想过要逃么?只要你在,只要你那白素贞在,敌人们就绝不会给你们喘息的机会,逃到天涯海角,你的敌人都会想尽办法找到你,除掉你。” 敖烈的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我不会逃,我会和敌人正面交战,若是敌人容不得我,我也没必要容敌人。” “好!”老龙王这回彻底放心了,“有你这句话,父王就算即刻身归混沌,也可安心了。”敖闰往后靠了靠,合上双眼,朝敖烈挥了挥手。 回到自己的寝宫中,敖烈的心情久久没能平静下来。 白素贞给敖烈倒了茶,问道:“在想什么?” 敖烈握住白素贞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方才龙王找了我,他希望我可以担下西海这个重担,护好西海的虾兵蟹将。” “你是西海的龙太子么,这是你该做的,也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白素贞嫣然而笑,反握住敖烈的手,柔声道:“我会陪你一起。” 第41章 挑拨 敖烈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又想起来方才他父王说过的话,看向白素贞,问道:“你曾经是紫微大帝的手下?” 白素贞愣了一下,她向来不太会说谎,自然也不准备对敖烈说谎,“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不过我是一边跟着师父修炼一边在紫微大帝手下当差,紫微大帝也不是什么严厉的神仙,分给我的差事也都不是什么要紧的差事,照理说,不会有什么神仙知道才对啊。” “这天上地下,原本有尊神护着,却还装着自己是没有任何权势的蛇妖的,除你之外,怕是再难找出第二个了。”敖烈拿起手边的一颗梅子塞进白素贞嘴里,“把真正的身份亮出来,法海之流又如何敢欺负你。” “若是我当真把真正的身份亮出来,又如何分得清谁人真心谁人假意呢?”白素贞温柔地笑着。 敖烈这回点了头,“这话很有道理。若是我认识你之初,便知道你是白矖大神和腾蛇大神的女儿,再知道你是紫微大帝的手下,你我之间的感情想必不会如今日这般纯粹。想来,不知道也有不知道的好处。”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白素贞的眉心皱了起来,“西海还有人知道我曾经做过紫薇大帝的手下?” “是我父王。”敖烈不当着敖闰的面,还是叫出了‘父王’,“他知道你的身份,其实不足为奇。” “毕竟是一海龙王。”白素贞把放在手边的小盒子推给敖烈,“你小妹送的,说是给你我成婚的贺礼。” “她没叫你三嫂?”敖烈打开那方小盒子,里面放着一对玉佩,成色很好,可见不是凡品。 白素贞摇了摇头,“你那小妹言辞间倒是很客气,当初我和她一起去寻那万圣公主的麻烦时,我记得她可霸道得很。” “这话可别叫小妹听到。”敖烈朝白素贞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一向以龙族公主、大家闺秀自诩,你说她霸道,当心她回过头来找你的麻烦。” “素汐公主是个好心性的。”白素贞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慢慢喝着,“想来,是她幼年时跟在你身边的缘故。” “比起我另外两位兄长,素汐她的确更喜欢我。”敖烈竟然也变出了一副叶子牌,分发给白素贞和自己,“练一练玩儿牌的技术?” “你不该练一练功夫么?”白素贞虽然这样说着,却还是拿起了叶子牌,开始看牌面。 “功夫不是一朝一夕便能练成的。”敖烈先打出了一张牌,“你相公我的功夫在这西海也是数一数二的。不用练,他们不是我对手。” 白素贞瞧了敖烈一眼,“大太子、二太子都不是你对手?未免有些自信吧?” “谁会说假话骗你。”敖烈认真道,“且不说我西去这一路功力精进了不少,就是当初在西海的时候,我大哥、二哥怕是也未必能比得过我。” 白素贞摇头道:“我倒是觉得,某条龙在说大话。” “若有机会,倒是可以比给你瞧瞧。”敖烈给白素贞添了些水,“不过若是当真我赢了,你眼中的确有光,可是另外两位嫂嫂怕是要难过了。” “她们见我原本也不高兴的。”白素贞无所谓道:“不过,你也没有必要让人家不高兴。我其实一直都觉着,你我就过你我的日子也还好。倘若你不必待在西海,往后也不会有谁找你我的麻烦,我倒是更希望我们能回鹰愁涧,或者峨眉山。毕竟自由的日子才是你我所愿,只可惜……” “你喜欢鹰愁涧?来到西海之后,也还是喜欢鹰愁涧?”敖烈的问话中透着些许兴奋,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把鹰愁涧当成他自己真正的家,可是和西海龙宫比起来,鹰愁涧还是太小了些,也太不够气派了些。 白素贞点了头,“我不是你们龙族的公主,没那么喜欢这种富丽堂皇的宫殿。正相反,我倒是觉得鹰愁涧和峨眉山自有它们的独特之处,很适合你我。” 敖烈放下手中的叶子牌,执起白素贞的手,“不瞒夫人,比起西海龙宫,我也的确更喜欢鹰愁涧和峨眉山。那不如这样,不论将来境遇如何,我们每年都抽出一些时间来去鹰愁涧和峨眉山住上一段时间,你觉得如何?” “好啊!”白素贞打从心底里高兴,“只要你能去,我乐意的很。” 西海大太子的寝宫中,敖沁心把手里端着的琉璃杯扔到了地上,杯子被她摔了个粉碎。 敖摩昂原本在离间练功,听到声响,便下了石床,走到外间,凝眉问道:“你怎么了?” “敖摩昂你是不是太废物了!”敖沁心黑着一张脸去骂她的丈夫,“你知不知道你父王想把整个西海交给敖烈掌管!你这个做大哥的将来也不过给敖烈打个下手,继续奉‘龙王’的命去各处施雨罢了!” “你又胡说什么!发什么疯!”敖摩昂紧紧攥住敖沁心的手腕,“我早就对你说过,我西海的事,你不要插手!” “我不插手?”敖沁心扬起头瞪着敖摩昂,“我嫁给你摩昂大太子,不是只想做个大太子妃的!敖摩昂,西海应该是你的,西海的虾兵蟹将都该听你的号令!论长,你是这西海的大太子,论能力,这些年来也一直是你帮衬着父王!敖烈他做了什么?他不过做了匹白龙马驮着唐僧去西天取了真经,他有什么资格越过你这个大哥去!” “不要再说了!”敖摩昂黑着一张脸背对着敖沁心坐下,“敖烈他是我西海的玉龙三太子,是我嫡亲的弟弟,你这个做大嫂的不该如此编排他。” “我编排他?”敖沁心在敖烈对面坐下,看着他的眼睛,“摩昂,我嫁来你西海这些年,你的所作所为我一直看在眼里。凭心而论,将来父王不在了,这西海就该由你来掌管。如今父王偏心敖烈,我不服!摩昂,你就能服?就能心甘情愿把龙王的宝座拱手相让?” “什么龙王宝座!”敖摩昂放在桌上的左手紧紧攥成了拳头,“父王如今好好的,你若再说这样的话,我会把你送回东海!” 敖沁心冷冷哼了一声,“这世上的尊神终有一日都会身归混沌,由新人替代,你父王会有这样一日有什么出奇,你何必在这儿自欺欺人!” ‘啪’的一声,敖摩昂竟然给了敖沁心一巴掌,“你没有资格说我父王!” 敖沁心捂住被敖摩昂打了的那半张脸,眼睛里含了泪水,“我做你妃子这么久了,你从没出手打过我。我在东海做了那么多年的二公主,也从不曾有谁欺负过我!敖摩昂,我一心一意为了你好,你别不识好人!” 敖摩昂出手的那一刻也后悔了,他一直认为没有本事的男人才会打女人,更何况他的妃子还不是一般的女人,人家是堂堂东海的二公主。 “沁心……”敖摩昂的心软了下来,“方才,我不是有意的。” 敖沁心执起手帕擦着脸上的泪,“你就是不分好赖人,胳膊肘还往外拐。如今我是你的,你那三弟早就不和你一条心了!你不听我的,难道还要去听你那三弟的?最后落得受他摆弄的天地?” “敖烈是我的兄弟。”敖摩昂又强调了一遍,“他不会摆弄我,更加不会害我。” “那你的意思是,我要害你?”敖沁心对于敖摩昂这种‘不思进取’的懦夫行为很鄙视,“别的且先不论,但就一样,你这个大太子将来若不是西海的继承人,你让旁的族人如何看待?另外那三海的龙太子们见了你,难道不会阴阳怪气?这不是什么简简单单的继承与否的问题,后面的问题大了!” 敖摩昂沉默了,他不得不承认,敖沁心说的有一定道理。他们龙族固然生来就是天神,四海各司其职,照道理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人与人之间的恩怨,龙与龙之间也都有,甚至因为有术法傍身,这恩怨的解决方式比人族还更残酷些。 “摩昂。”敖沁心握住敖摩昂的肩膀,“自龙族掌管四海始,龙王也有过更替了,翻遍史籍,也没有大太子不继位,反倒叫三太子继位的道理。人间固然是有德有能者居之,可是我们龙族太子之间的本事没有太大的差别,大太子无论如何都是要继位的。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一点儿都没想过,有一日会掌管西海么?” “这是不敬!是对父王的不敬!”敖摩昂固然有些心动,可是他内心深处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线。 “你父王去过龙泉洞了!你们西海的龙泉洞可以探知过去未来,这个你不知道吧!”眼见敖摩昂没有动心,敖沁心只好拿出杀手锏,“他几次三番派龟丞相带着虾兵蟹将去鹰愁涧接敖烈,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敖烈和你摩昂太子不一样,你自幼便循规蹈矩,可是他却几番越矩,更是悔了玉帝亲赐的珠子,这样的龙太子,你父王为什么如此急着把他接回西海?” 敖摩昂沉默了,龙泉洞中的泉眼是天底下最不神秘却也最神秘的东西,他只是知道四海的泉眼各有不同,却不知道他西海的泉眼真的是一只眼睛。敖沁心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没有骗他的必要,或者说,这世上敖沁心应该是最希望他能接掌西海的那条龙。 “摩昂,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敖沁心握住敖摩昂的双手,“敖烈能顺顺利利回到西海,已经不是一件好事,你这个大哥若有一日要在三弟之下,怕是就再难出头了。” “父王应该自有他的考量,上苍也会有上苍的安排。”敖摩昂叹道,“你我不如就做好你我该做的事,一切顺其自然吧。” “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敖沁心跺着脚,气不打一处来,“敖摩昂,你仔细去想,认真去想,留给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为什么民间的大臣都想把自家标致的女儿往皇帝身边送,不是因为皇帝是自家女儿的最好选择,不过是因为,若是得了皇帝的宠爱,那枕边风出起来,十分厉害罢了。若是摊上那皇帝是个昏庸无能耳根子软的,那就更不得了了。 敖沁心如此挑拨,相当于在敖摩昂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原本敖摩昂对敖烈回西海的事是欢迎的,可是如今他看到敖烈和父王待在一起,心里不止是不舒坦,还看出了一种别样的感觉。敖烈虽然还像从前那般待父王无礼,可是举止之间竟然有了些亲近,这在敖摩昂看来,不免有些刺眼了。 一顿正常的家宴过后,敖烈多少也感觉出了大哥待自己的那么一点点不同。 回到寝宫后,敖烈对白素贞说出了自己的不安,“师姐你说,若是大哥听到了西海龙王希望由我来接手西海的大小的事务这件事,心里会不会介意?” 白素贞近来身子有些疲累,在铜镜前散下头发,换上一身绵软的睡衣后,靠在卧榻上看着敖烈,道:“这事我不好说。” “怕我觉得你在编排我大哥的是非?”敖烈坐到白素贞身边,给她揉着小腿,“其实我大哥真的是实诚有余,他是条好龙,只可惜……” “没能娶到一位好的太子妃?”白素贞摸着自己已有些隆起的小腹,“堂堂东海二公主,真就像你口中形容的那般不好?” “你觉得她好么?”敖烈给白素贞盖上一条锦被,“你我回来后的第一次家宴上,她如此那般对你,你若是觉着她好,那真是奇怪了。” 白素贞笑道:“在凡间,通常张扬跋扈的,未必就是坏人。” “你可能话本子看得有点儿多。”敖烈给白素贞倒了一杯水,又递上一盘蜜饯,“凡间什么样的人都有,固然那种表面上善良,内心邪恶的很招人厌烦,可是表面上黑,心里更黑的,难道就不该防着了?” “恩。”白素贞点了头,“三太子所言很有道理。” “其实我原本觉得,大哥娶了东海的二公主,凭大哥的脾气秉性,那东海二公主的性子大概能被大哥磨一磨。没想到,竟是我大哥被那东海二公主‘收服’了。如今待我,也没那么热络了,反倒还透着些嫌弃。” “敖烈你当真觉得你大哥是被东海二公主迷惑了?”白素贞又往后靠了靠,“摩昂太子也在这世间生活了很多年了,先不说他,只说你,若是我日日在你耳边聒噪着说你大哥或是二哥的不是,你预备怎么办?”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敖烈发自肺腑般说道,“我大哥和我二哥还是了解我的。”他逃避了白素贞的问题,大概还是因为太久的别离,他有些吃不住他大哥和二哥如今的性情了。 “你当年还在西海,不曾随你师父去西天取经的时候,他们的确是了解你的。”白素贞认真给敖烈分析着,“今时今日,你帮你师父取得了真经,虽说是俗家弟子,可毕竟给百姓带来了福音,得到了佛祖的庇佑。” “得到佛祖的庇佑?”敖烈颇有些不以为然,“若当真得到庇佑,我去人间历劫又如何说?” “这本身就是两件事。”白素贞瞪着敖烈,嗔道:“我也随你去了,还嫁给了你。我倒是想问一问,那趟人间之行,于你而言,究竟是福是祸啊?” 敖烈笑着将白素贞揽进怀里,回说:“是福!是天大的福分!是佛祖庇佑!我这样说,你可乐意听了?” 白素贞笑着哼了一声,又皱起眉头,“不过说真的,你大哥近来待你的确冷淡了些。虽然他这条龙平日里便有些不苟言笑,可这‘冷淡’着实是被他写在了脸上。” “估计是大太子妃在他们两个的寝宫里行尽了挑拨之能事。”敖烈叹了口气,“大哥他多年来的确为西海奉献了很多,是我比不了的。” 白素贞眼睑低垂,半晌握住敖烈的手,道:“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一切的一切,还是待你我的孩子平安出事再说。”敖烈轻轻拍着白素贞的手背,“安心养胎才是头等大事。” 第42章 变了主意 敖烈和白素贞都不大爱张扬,白素贞有了身孕这件事原本在整个西海就只有白素贞自己、敖烈和敖闰知道。可惜这件事最大的弊端就在乎,你即便想瞒却无论如何都瞒不住。当白素贞的小腹隆起来的时候,整个西海都知道敖烈要当爹了。 凡事都是讲究先来后到的,敖荣因为名声不好,迟迟未能娶亲,所以当爹比较晚,这个还不难理解。可是敖摩昂就不行了,他与那东海的敖沁心成亲多年,可是敖沁心却一无所出,如今倒是叫敖烈占了先。这事儿从西海传出来之后,原本就不大爱说话的敖摩昂变得愈发不爱说了。 敖沁心固然知道敖摩昂所为何事,可是她委实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这么多年,她不是没想过旁的法子,各种灵丹妙药她也用过,一直就没有,她能怎么办? 也正是因为这个,敖沁心不能让敖摩昂在西海争权这件事情上落了下风,最好,在白素贞瓜熟蒂落之前,西海大事可以尘埃落定,那么就算白素贞怀的是天上的星宿,她敖沁心也不怕了。 “敖摩昂,我想和你好好谈一谈。”敖沁心正正经经地坐到敖摩昂对面,端起了谈判的架势,“无论如何,你我已是夫妻,是夫妻便是一体,这话对是不对?” 敖摩昂点了头,“你说的不错。” “我原想着,哪怕父王更倾向于敖烈,时日还长,你又老成持重,你和他真的放到一处比起来,你未必不是他的对手,未必不能拔得头筹。可是如今……”敖沁心双手紧握在一起,“摩昂,时间紧急了。” “如今,我和敖烈见面时心里总有一种怪异的感觉,这不是我想见到的。”敖摩昂左臂弯起,左手撑着额头,“沁心,我想做好敖烈的兄长。” “这世上的事从来都不可兼得。”敖沁心接下系在腰间的玉佩推给敖摩昂,“只要你想,我会助你一臂之力。” “你这是…”敖摩昂摸着那块玉佩,“你到底希望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成为西海之主!”敖沁心右手一挥,一道结界将他们两个裹在中央,“摩昂,你是大太子,西海的一切注定了会是你的,为了这个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为了我?”敖摩昂捏起敖沁心的下巴,“还是为了做西海龙母啊!” “这有区别么?”敖沁心的目光冷冷的,“你是西海的大太子,西海的一切都该是你的!我嫁给你多年,说不上十分了解,可也很了解你。摩昂,倘若敖烈越过了你,你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你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上,埋在心底,我不希望你越过越苦。” 敖摩昂放开了敖沁心,他用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半晌才闷声道:“你的玉佩…” “我结交过一群朋友,只要你需要,我的那些朋友都会站在你我身边,与你我共谋大事。”敖沁心摸着她自己的那块玉佩,“敖烈和白素贞不想你我安安静静的过日子,那我们就闹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这西海的未来究竟是谁的天下。” 敖摩昂内心深处还在挣扎,凭心而论,西海龙王这个位子他不想坐么?还是想的…原本他这个大太子接替父王成为西海龙王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父王竟然属意敖烈。走到今日,敖烈和他的太子妃若是真的再给西海添一位龙太孙,他这个大太子也许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摩昂,你该相信我。”敖沁心紧盯着敖烈的一双眼睛,“你我是一体,这世上最不会害你的就是我。” “是么?”敖摩昂的眉心皱着,他不太相信敖沁心,即便敖沁心已经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他其实一直很清楚,这位东海的二公主看中的并不是他敖摩昂这条龙,而是西海大太子妃这个位置。“沁心,如果最终我们败了,我没有成为龙王,你也并未做龙母,你会如何?” 敖沁心沉声道:“没有这个如果,只要我敖沁心还活在这世上,就一定不会有这个如果。” “大嫂很自信啊!你真的当我敖烈是个废物,可以由着你摆布?你说如何,这西海便会如何么?” 敖沁心扬起头看着她方才布设的结界,照理说,外界的声音是不可能穿过结界的。她转过头刚好看到敖烈背负着双手站在结界外面。 敖沁心收起结界,对着敖烈笑道:“三弟,你是几时来的?” “早在大嫂你布设结界之时。”敖烈绕过敖素汐,坐到敖摩昂对面,唤道:“大哥。” 敖摩昂看着敖烈,心情很复杂,“那你是什么都听到了?” 敖烈笑着,“大哥还认我这个三弟么?” “你是我三弟,是这辈子都改不了的事。”敖摩昂认真说着。 敖烈点了头,“大哥你能这么说,我很高兴。其实,我毕生所愿,不过是在我那个鹰愁涧中和我家夫人好好过日子。我原本想着,这辈子绝不再回西海。” “可是你回来了。”敖摩昂的声音很沉,“还是带着目的回来的,你想击垮你大哥?” 敖烈冷哼一声,却又笑了,“果然枕边风最可怕。你只知道我回到了西海,却不清楚我是为了什么才回的西海,是也不是?”敖烈紧盯着敖摩昂的眼睛,他不许敖摩昂在这件事上说出一丝一毫的谎话。 敖摩昂只说道:“当年父王几次三番请你回来,你说什么也不肯。如今知道自己将要做这西海之主,又怎么可能不回来!这权势,你怎么会不想要!” “我原本真的没那么想要。”敖烈抓了一把海瓜子,一颗一颗剥着,“我家夫人说了,一切但凭我喜欢,但凭我安排。我知道,大哥你为这西海付出了很多,是我无论如何都比不上的。可是…”他瞟了一眼敖沁心放在桌上的玉佩,“你动了歪心,竟和你的妃子一样!”他右手变出长剑,剑尖指向敖沁心。 第43章 姐妹情深 突然之间的变化只惊的敖沁心匆匆往后退了两步,心脏都跟着跳快了两下。 敖摩昂右手抓住了敖烈的长剑剑身,他的血粘到了敖烈的长剑之上。 “她是你大嫂!”敖摩昂凝视着敖烈的眼睛,“你胆敢用剑指着你大嫂,是为不敬!” “我不敬她?”敖烈冷哼一声,“大哥你先问问你的妃子,她对我,对我夫人做了什么肮脏事!她这块玉佩是一件信物,是她用来联络蜈蚣精和白虫精的!蜈蚣是我夫人的天敌,而白虫是我整个龙族的天敌!留她在西海,不是你的福,反倒会是我整个西海的祸事!” 敖摩昂浓重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转头看向敖沁心,“敖烈说的,都是真的?你不止和蜈蚣精交好,还和白虫精交好?” “白虫不止是你西海龙族的天敌,也是我东海龙族的天敌!”敖沁心的话说得飞快,“你敖烈他误会我也便罢了,你敖摩昂难道也要误会我么?我就算再不希望敖烈和白素贞回到西海,也不会找来白虫和他们作对啊!我难道就不怕引火自焚?” “你怕引火自焚?”敖烈把长剑又往敖沁心的脖子前面送了送,“东海二公主,敢问你是如何诱得那白虫的头头心甘情愿供你驱使的?” “摩昂我冤枉!”敖沁心有敖摩昂护着,自然能怎么示弱便怎么示弱,无论如何也不能先和敖烈起了冲突,这个时候她若是和敖烈硬刚,明显是要落下风的。 敖摩昂左手用力,硬生生倒逼着敖烈退了两步,“不可轻举妄动!只凭一块玉佩,你怎么能断定沁心她和白虫精交好。” “大哥!”敖烈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意思,“她那块玉佩是东海龙王特意做东海三位公主的,这世上也就仅有三块。原本我查到这个的时候,还不愿相信你的太子妃,我的大嫂竟然会做这样的事。可是我今日竟然真的看到了这块玉佩…” “三弟,这玉佩的确是我父王做给我们三姐妹的,我承认。可是你若说我和白虫精有交,那我可实在太冤枉了。”敖沁心不愧是东海的二公主,她此刻固然是紧张的,却仍旧镇定,“你仔细想想,倘若我真的与白虫精有交,我会拿着这只有东海公主才有的玉佩和他相交么?敖烈,在你眼里,我堂堂东海二公主就这么傻?” “那我便问你一件事。”敖烈收起长剑,“你的玉佩在你手里,你们东海的另外两块玉佩都去了哪儿?” “三妹的那块被我父王收着,至于我大姐那块,自然还在我大姐手里。”敖沁心拿出一条帕子给敖摩昂包扎着受了伤的手,“你若真的查到了我们姐妹手上的这块玉佩,最好仔细想想,是谁透给你的这个消息。这玉佩对于我们姐们来说,贵重之极,并非可以轻易示人。方才我拿出来,不过想告诉摩昂,东海是站在我这边,同样也是站在摩昂这边的。” 敖烈紧盯着敖沁心的神色,见她不似在说谎话,倒也不好继续逼问下去,“大哥,有些事,我希望你我能各凭本事,无论结局如何,你都是我大哥。这世上的兄弟之情也不是轻而易举便可修来的,我会珍惜。” 敖摩昂坐了下来,看着被敖沁心包得仿佛粽子一样的手,点了头,“我也会珍惜你我之间的兄弟之情。” 回到敖烈自己的寝宫,白素贞正坐在榻上做女红。 敖烈笑道:“这龙宫中什么没有,还需要你这个三太子妃一针一线去给龙孙缝衣裳?” “娘亲亲手做的,总和旁人做的不一样么。”白素贞直起身子,揉了揉后腰,“你脸色不太好。” 敖烈把白素贞手上的衣裳拿开,蹲下来,将耳朵贴在白素贞隆起的肚子上,“我也许有些鲁莽,只怕是打草惊蛇了。” “打哪儿的草?惊了哪条蛇啊?”白素贞摸着敖烈的后脑勺,“既然已经做了,便没什么好后悔的。即便惊了蛇,也未见得就一定不是好事。” 敖烈笑道:“你倒是看得开。要不,我还是先送你回峨眉山躲一躲?等一切都平静下来,我再接你回来,那个时候,也许我们就直接去鹰愁涧,不再回西海了。” “怎么还嫌弃我害事,不许我留在你身边了?”白素贞微微撅着嘴,“三太子难不成有了新欢?” “有什么新欢!”敖烈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碗茶,“你啊,你就仗着我如今不敢‘欺负’你,你就随便往我身上泼脏水吧。” 白素贞起身走到敖烈身边,握住他的手,道:“你我夫妻一体,这孩子也该和咱们共同经历风雨。何况,你就这么送我走,心里不会惦念么?与其如此,还不如让我留下。何况,关键时刻,我能助你一臂之力。” “我不求你助我一臂之力。”敖烈揽住白素贞的腰,“我只求你能好好的,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我便心满意足。” 在人间,往往人最怕什么,便会来什么。没想到在龙宫也是如此。 敖烈奉旨去布雨的时候,白素贞喝了一碗水后便觉着不对劲,那杯子底下还残存着黄色的粉末。 白素贞暗道不好,这是又中了招,不知道被谁下了雄黄。她勉强挪到床上,施召唤术召来了正在清风洞中修炼的小青。 小青已有太久没见到姐姐,原以为姐姐和敖烈之间过得应该还不错,可是却见到了姐姐脸色惨白的模样,她顿时恨起了敖烈。 “姐姐,你这是被人下了雄黄?”小青握住白素贞的胳膊,“青儿带你回清风洞。” “小青。”白素贞攥住小青就要施术法的手,“也许来不及,我的孩子……” “姐姐放心。”小青安抚着白素贞,左臂揽在她腰间,“青儿的术法已有所精进,一定保你和小外甥无事。” 小青并未夸口,不过转瞬,她便带着白素贞回到清风洞,让姐姐坐在洞里的石榻上。 小青盘膝而坐,将内丹吐了出来。“姐姐,我即刻将你体内的雄黄引到我身上,如此一来,你和小外甥必能安然无恙。由我来化这雄黄的du性,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青儿。”白素贞自然是不肯,可是小青已经凝神聚气,开始将白素贞体内的雄黄du吸到她的内丹中。 运功吸du的过程不算太长,可是小青毕竟道行太浅,雄黄全部吸进她的体内,不过转瞬,她便现出了原形。 白素贞的脸色恢复如常,她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青蛇,摸着小青的头,笑道:“青儿,这次多亏了你。” “姐姐你不如就和青儿在这清风洞中生活下去。”小青的头蹭着白素贞,“峨眉山聚天地之灵气,不知道比敖烈那西海好上多少。将来我和姐姐一起将小外甥养大,也是一件美事。” 白素贞道:“将来的事,将来再说,不过我的确该在清风洞中待一些时日了。” “太好了。”小青兴奋起来,在清风洞中游走着,“姐姐你说那敖烈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了他,都不在这清风洞中修炼升仙了。近来我勤修苦练,又觉着升不升仙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快快乐乐的在清风洞中过日子也很好。” “看来你已经放下执念了。”白素贞欣慰地看着小青,“其实是否修炼成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心存善念,道行高深的妖本就和仙不会有太大的区别。” “姐姐说得是。”小青探起上半身,蹭着白素贞的脸颊,“看来姐姐和敖烈生活在一起的这段时日,也通透得多了。” 白素贞轻抚隆起的小腹,叹道:“我原想着,敖烈这个做爹的总要亲眼看着孩子出世。其实他前两日也才和我商量过,说先送我来峨眉山待一阵子,待西海平静下来,再接我回去。” “姐姐就是太心软。”小青的说着气话,“那个敖烈,说什么自己是西海的玉龙三太子,还陪着唐朝和尚西去取经,受佛祖庇佑。到头来,连自家娘子都护不住,依我看,他也是个靠不住的。” “小青!”白素贞歪在石榻上,“这次也怪我不够小心,也不知道是谁竟然能跑进我和敖烈的寝宫里下yao,真是怪事。” “姐姐你如今怀有身孕,术法自然不比往常。若是有心人想要害你,比以往自然容易许多。说起来,这事还是该怪敖烈,他明知道你现在情况特殊,还把你单独留在寝宫。姐姐你就不要告诉他你在哪儿,让他急上一急!”小青叼起一颗果子递给白素贞,“清风洞这个地方敖烈知道,我们想藏也藏不了太久。这些日子我在峨眉山深处又发现了一个山洞,比清风洞还大些,灵气也更多些。等姐姐你彻底恢复了,我们就去那个山洞。” “好啊。”白素贞想起自己在西海被害,如果不是小青及时出现,也许这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心底还是气敖烈的。这回就听小青的,让敖烈急上一急,也没什么不好。 第44章 西海龙孙 施雨完毕回到西海的敖烈在寝宫里没有找到白素贞,却闻到了雄黄的味道。又在榻上看到了一丝血迹后,敖烈彻底发了疯。 他手握双剑,先是来到了敖摩昂的寝宫,直接逼问敖沁心,“你把我师姐藏到哪儿去了?你又往我寝宫里撒雄黄?” 敖沁心正在喝茶,看到横在脖子前面的长剑,只慌了一下便又镇定下来,“三弟,你的太子妃自然是在你自己的寝宫中,跑到我这儿来找,不合适吧。” “我师姐当真不在你这儿?”敖烈又把长剑逼近敖沁心的脖子,看看在她脖子上割出了一道口子。 “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搜上一搜。”敖沁心倒也不怕敖烈手中的那柄剑,“如今母后都不敢去你寝宫‘招惹’你那位太子妃,我哪儿还有那个胆量。” 敖烈右手攥紧剑柄,终于还是把长剑从敖沁心的脖子上拿了下来,拱手道:“若是大嫂见到了我夫人,烦劳派虾兵蟹将来知会我一声。” 看着敖烈匆匆离去的背影,敖沁心抓起一把瓜子,一颗一颗剥着。敖烈那位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不见了对于她来说当然不是什么坏事,她正觉着白素贞越来越碍眼,如今不必她出手,便有人代替她赶走了白素贞,这对于她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敖烈从敖摩昂的寝宫中出来便现了原身,索性用原身游遍了西海的每个角落,几乎搅得整个西海中的虾兵蟹将不得安宁,不过却没有寻到白素贞的丝毫踪迹。 西海龙王即将羽化,龙母整日陪伴在敖闰身边,自然没有闲暇去管儿子和儿子媳妇之间的事。 敖烈明白在这个关键时刻,有心人动到了白素贞身上,显然是为了让他心神不宁。可是他没有办法镇定下来,无论如何,他都要知道白素贞如今在哪儿,到底好还是不好,这才能处理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峨眉山上,小青带着白素贞来到了密林深处的一个洞穴中。 白素贞身子不便,也走不了太久。 小青看着天上密布的阴云,笑道:“姐姐,你那三太子怕是要找来了,你见是不见啊?” 白素贞难得任性起来,“你不是说,让我不要再找敖烈么。” “我当然是希望姐姐能和我一直生活在峨眉山中。”小青在山洞中央点燃了一堆篝火,“只怕姐姐你心软,看着敖烈不停在这山上转悠,却找不到你的踪迹,会心疼罢了。” “我心不疼,肚子有些疼倒是真的。”白素贞摸着她隆起的肚子,眉心微微皱着。 小青紧张道:“姐姐你说真的?是方才走了太久,动了胎气?” 白素贞摇了摇头,“从西海出海之后,便隐隐疼着,应该没什么大碍。” “你确定?”小青握住白素贞的手,“要不,我去山下抓个稳婆上来,万一有什么异动,我们也不至于太过慌张无措。” “你把稳婆抓到峨眉山上来?”白素贞感到好笑,“别说人家不肯进这深山老林,便是真的被你抓了来,只怕大部分时间也是要吓得昏睡着,你我还要去照顾。” “可是。”小青犹豫着,“万一姐姐你要生了,那该怎么办?” 小青话音刚落,轰轰隆隆的雷声便笼罩了整个峨眉山。敖烈在清风洞中不止没找到白素贞,连小青也不见踪影,他渐渐觉得,也许白素贞就在这峨眉山中,此刻是故意躲着自己。 小青扶着白素贞站在洞口,白素贞左手撑腰,右手扶着肚子,抬起头看着布满乌云的天空,笑道:“看来他是真急了。” “我倒是觉着,是姐姐真的心疼了。”小青撇了撇嘴,“要不,咱们不再同这位玉龙三太子捉迷藏?可是这就告诉了他,也未免太过便宜。” “那就不说。”白素贞感觉到肚子又疼起来,这回竟未忍住,低低‘咝’了一声。 小青扶着白素贞胳膊的手加了力道,“姐姐你脸色不大好,真的没事?” “许是该歇一歇。”白素贞让小青扶着她在洞里的石榻上躺下,她终究没有经验,也不知道她这个蛇妖生龙孙是不是像人间的女子一样。直到她疼得额头冒了冷汗出来,身下也是一片潮/湿,才觉得不好,“小青,我可能真的要生。” “这。”小青也不知所措了,“姐姐,那我该做些什么?烧热水么?对,我先烧热水。” “青儿。”白素贞紧紧攥住小青的手,“什么都不必准备,你就在这儿,陪着我。” 小青给白素贞擦着额头上的汗,急道:“姐姐,你这个样子,我委实不放心,要不我还是去峨眉山脚下找一个有经验的婆婆上山,我脚程快,去去就回。” 白素贞强忍疼痛,终于还是点了头,“你去吧,我能忍住,速去速回。” “姐姐你小心些。”小青身法很快,不过转瞬便来到了峨眉山脚下,敲响了一扇木门。 出来开门的老婆婆还没来得及开口问眼前的姑娘到底有什么事,便被小青拉着飞身上了峨眉山。 老婆婆原就该是个有生产经验的,她竟也没怕这个会飞的姑娘,看到躺在石床上的姑娘,便跪到床尾,对白素贞说:“小娘子尽管放心,老婆子我也是这峨眉山脚下有名的接生婆了,你这小妹妹误打误撞,真是给你找回了一个好帮手。” “老婆婆你就别再废话了。”小青急得跟什么似的,掏出一个银元宝塞给老婆婆,“只要您保我姐姐平安,多少银钱我们都给。” “好嘞!好嘞!”那老婆婆把银元宝揣进怀里,转头吩咐小青,“姑娘,你去烧些热水,再找一把剪刀回来,一会儿小官官生下来要用的。” “好。”小青固然还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得不按照老婆婆的吩咐去准备。 待她从山下又回到山上时,山洞里已经传出了婴孩儿的哭声,她远远看到西边,仿佛是海的那一边,有七根光柱接天而起,每根光柱中间竟似有很多锦鲤努力跃上蓝天。 小青刚刚进山洞,却看到那老婆婆露出了凶相,右手掐住了婴孩儿的脖子。 “你做什么!”小青急了,铜盆和剪刀都被她扔到了地上,右手变出一柄长剑,直朝那老婆婆刺去。 那老婆婆眸光一暗,将婴孩儿往地上一抛,小青只好闪身去接那孩子,后背堪堪挡住老婆婆刺过来的长剑。 偏偏白素贞刚刚生产,术法全无,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青抱着孩子同那老婆婆周旋。 “敖烈!”白素贞用尽了力气喊了出来,“你再不来,是想我今生今世都不再见你么!” 白素贞这一声喊竟然穿透云霄,直进了敖烈的耳朵。顺着声音来处,敖烈飞身而下,双手握住双剑。 那老婆婆冷冷一横,一道白光堵住了洞口。 敖烈一剑刺上去,竟穿不透。 “敖雪宁!”敖烈咬着牙说出这三个字,扔掉左手长剑,右手长剑割破了左手掌心,龙族的血液泛着海水湛蓝色的光。 刚刚布下的结界转瞬便染上了同族兄长的血液,结界被破之余,老婆婆恢复了敖雪宁的模样,跟着呕出一口血。 敖烈跃到白素贞身边,将她护在身后,“我没想到是你。” “敖三哥。”敖雪宁现出了龙女之身,“我恨你!” “我从不曾答应过你什么。”敖烈收起了长剑,“如今,你已快嫁给我二哥,做我二嫂了。” “你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嫁给敖荣!”敖雪宁的眼睛渐渐变得红彤彤的,“敖三哥,早在你和万圣公主的婚礼上,我便看中了你。那个时候知道你和万圣公主没能成其好事,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后来你保唐僧西天取经,我就一直在想,敖三哥可千万不能做了和尚,待你从西天回来,我还要嫁给你。” 敖烈将双手负在身后,“雪宁公主,我二哥很好。他头脑聪明,论通透在这四海中也堪称翘楚。我和我夫人是天定的姻缘,何况,如今我们都有了孩子。” “所以,我要杀了这个孩子。”敖雪宁的目光锋利如刀,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血红色。她右手成抓,直向小青怀中的襁褓抓去。 敖烈的动作快过敖雪宁,他抓住敖雪宁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你再这样下去,要入魔的。龙族的公主入了魔,再难容于四海。” “不能嫁给敖三哥,我宁愿入魔!”敖雪宁高声喊了起来,峨眉山上空原本密布的阴云更是变得浓黑浓黑的,转瞬之间下了倾盆大雨。 由仙堕魔,敖烈也只在史籍中看过,如今敖雪宁竟然就这么当着他的面表演了一出,实在太过出乎敖烈的意料了。 “雪宁。”敖烈暗中施法将白素贞护在了结界中。他还依稀记得那史籍中记载过,龙族堕魔,法力大长,山洞外面的瓢泼大雨自然很好地印证了这一点。 敖雪宁原本小巧的两只龙角渐渐变长,样貌变得妖冶了些,她嘴角边噙着一抹冷笑,飞身上前终于将小青怀里的襁褓抱进她自己怀里,顺便点了小青的穴道。身法之快,敖烈和小青都来不及反应。 敖雪宁蹭着小龙孙的脸颊,冷笑着。“敖三哥,你还没见过你这孩子究竟长什么模样吧。可惜,也许你没有机会见到了。” “敖烈你放我出去。”白素贞被敖烈拦在结界中,她看着敖雪宁的动作,心里只剩下着急。 敖烈双手又握起长剑,额头中央的印记愈发清晰。 “你打不过我的。”敖雪宁笑着,“我在敖荣那里看到了龙族在转瞬间增长功力的办法,如今不要说是你们三个,就算是西海那群虾兵蟹将全部冲过来,也不是我对手。” “放了孩子,我和你打。”敖烈贯气于剑,“与其要这孩子的命,不如要我的命方能解你心头之恨,你觉得呢?” “这孩子一定不能活在世上!”敖雪宁右手成掌,高高抬起,眼看着就要朝那孩子的天灵盖劈下去。 婴孩儿哭了起来,敖雪宁的手掌堪堪停在了距离孩子的额头一拳远处,竟再难下去分毫。 “这不可能。”敖雪宁低低呢喃着。 只是这转瞬的空隙,敖烈已飞身上前将孩子抢到自己怀里,随即抛进他给白素贞结下的结界中,孩子稳稳落在母亲怀里。 “敖烈!”敖雪宁眼中恨意更甚,她一掌朝敖烈劈了过去,敖烈横剑格挡,飞出洞外。 “北海公主,你我的恩怨你我来解决!若伤了孩子,便成罪孽!”黑云之上,敖烈披上了他的战袍,他已经很久没穿过这身战袍了,没想到这次穿上,对手竟然是从前最听话的妹妹。 第45章 在小白面前他成了废物 峨眉山下的城镇中,百姓们大都躲在自家房子里。突然而下的冰雹砸在地上碎成两半。有些胆子大的孩子伸出手去捡了块冰雹放在手心,鸡蛋一般大小,简直惊了人的魂。 “阿弥陀佛,龙王爷发怒,老百姓受苦!这场雹子快快停吧。”屋子里的老婆子合十双手念叨着。 天空中,敖烈和敖雪宁裹在了一团积雨云中,每一次长剑相击,积雨云中便有一道长长的闪电划过。 敖雪宁原本的术法是无论如何都敌不过敖烈的,可是堕魔这件事实在是太邪性了,敖烈几乎用尽了全力,竟然渐渐败下阵来。 “敖三哥,你若肯跟我走,我这就停手。”敖雪宁招招狠辣,却招招都给敖烈留有余地。 敖烈沉声道:“停手吧,你毕竟是我妹妹,我不希望你继续错下去。” “你不希望我错下去?”敖雪宁冷哼一声,跟着便是仰天长啸,她这辈子生下来便是北海龙族公主,享尽了荣华富贵。她原以为,喜欢敖烈会是她此生最幸运的事,却没想到,竟然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劫。 她想忘,可是忘也忘不掉。那些隐忍被她一次又一次藏在心里,今日终于爆发。后悔么?龙族堕魔,大概从此以后再没有回转的余地了。倘若敖烈不肯随她走,她非但不能再嫁给敖荣,就连北海,只怕都不会再是她的容身处。 可是此时此刻,敖雪宁竟然感到了从来不曾有过的欢快、高兴。她做了太久太久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龙族公主,如今终于可以不再忍耐,可以把想说的都说出来,想做的都做出来,竟然如此畅快! “敖烈!是你毁了我!”敖雪宁挺剑又迎上去,“我原以为你身边那太子妃的位子迟早都是我的,我原以为万圣的退出是上苍给我的机会。可是为什么!你宁愿娶一条白蛇做妃子,也不肯要我这个北海公主?敖烈,我真的不如那条白蛇么?” 说话间,敖烈的手臂已然被敖雪宁刺中,泛着蓝光的血液又流了出来。 敖烈道:“我不娶你而娶我家夫人,并非因为你不好。只是,我和你没有缘分,我的那条姻缘线自始至终都系在白素贞身上,就算今日你要了我的性命,那姻缘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更改。” 敖雪宁突然欺到敖烈身前,揪住了他的衣裳,压低了声音说:“我杀了你,再自尽。既然我得不到你,白素贞那条千年蛇妖又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你!” “敖烈是我的。”清冷又温柔的声音冲破了敖雪宁布下的结界,冲进了这团积雨云中。敖烈只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将他从云团中拉了出去。看到白素贞时,他一脸的惊诧,“师姐,你不是…” “你竟然布设结界困住我。”白素贞瞪着敖烈,“你叫我一声师姐,是我孩子的爹,竟然想我眼睁睁看着你送死?” “不是。”敖烈有些理亏,“你才生产,敖雪宁她如今的术法,便是你我加在一起,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倒也未必吧。”白素贞右手握着雄黄剑,含笑看着从积雨云中追过来的敖雪宁,“雪宁公主,你伤了我家敖烈,今日便怪不得我不客气了。” 敖雪宁冷哼一声,“区区千年蛇妖,忒也不自量力!” 那长剑朝白素贞刺过来的时候,敖烈正要上前去挡,却被白素贞握住手腕,护到了身后。 白素贞用雄黄剑挡住了敖雪宁的长剑,对敖烈说:“你受了伤,乖乖歇一歇,剩下的事交给我。” 被自己刚刚生产完的妻子护着,敖烈隐约有一种自己变成了废物的感觉。 敖雪宁当然并未把白素贞放在眼里。一来,她是龙族公主,白素贞不过只是个蛇妖。二来,她堕魔后功力远非昔日可比,白素贞才刚生产完,又如何能比得上。 可是她忘了,白素贞原本被敖烈护在了结界中,如今冲破结界,术法自然不可小觑。 敖雪宁招式狠辣,可是白素贞竟能招招破解,渐渐地,敖雪宁落了下风,最终被白素贞以捆仙绳捆了起来。 白素贞正要除去这条险些伤了她孩子的恶龙,空中庄严的声音传来,“白素贞,敖雪宁是北海公主,有北海龙母来普陀山为她求情,你放她随我去吧。” 祥云之上,观音大士手托净瓶,含笑看着白素贞。 白素贞跪了下来,双手合十,“既然大士如此说,素贞自当从命。” 观音大士看向敖雪宁,道:“你是北海公主,却甘心堕魔。留你在四海,魔性不除,难免会继续为恶,于苍生无益。自今日起,你便随我回普陀山修身养性,望能驱除你身上魔性,你可愿意?” 敖雪宁的一双眼睛还盯在敖烈身上,观音大士轻声叹息,施法将敖雪宁收入她手中净瓶。 观音大士又道:“当年斗战胜佛在天宫中窥得月老姻缘谱,虽成就了你们这桩姻缘,却也因为天机泄露埋下了祸根。今日北海公主一事,实乃天机泄露之恶果。此役已过,你们的名字已端刻于第十八重天的姻缘石上,再不会改。” 稳重如敖烈,这个时候心情也很激动,“多谢菩萨。” 观音微微颔首,“敖烈,西海还在等你,切不可在峨眉山中逗留太久啊。” 送走了观音大士,敖烈扶起白素贞,笑道:“夫人救我一命,敖烈此生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白素贞用帕子给敖烈包扎了伤处,“青儿和孩子还在峨眉山中,我们还是快快回去。” “是。”敖烈给白素贞捋了捋因打斗而有些散乱的头发,“你生产时我竟未陪在你身边,真是该打。” “也是我不够小心,招了北海公主的道。”白素贞想起她误喝雄黄水这件事,便觉得后怕。“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敖烈搂住白素贞,正要飞身下去,他挂在腰间的海螺却响了起来。 他拿起海螺放在耳边,里面是敖素汐的声音。 “三哥你快回来!龙宫要守不住了!” 第46章 一波又起 有龙王镇守的龙宫便似铁桶,世上的妖魔鬼怪无一胆敢侵犯。其实小青能顺利通过龙宫的层层守卫,还顺利地把白素贞从他的寝宫中带走,敖烈心里已经有了些怀疑。可是后来事情紧急,他根本也来不及细细去想。如今素汐传来消息,说龙宫快守不住了,他自然知道,也许他父王真的即将羽化,这才使得龙宫的层层守卫都松了许多。 “师姐。”敖烈转头看向白素贞,“我先回西海,待一切处理停当,再来接你和孩子。” “孩子有青儿照料。”白素贞紧紧握住了敖烈的手,“我随你一起去西海,你我携手,西海必定安然无恙。” 没有时间再给敖烈迟疑,他深吸了一口气,点了下头,右手轻挥,也给白素贞换上了和他身上一模一样的战袍。“这是我为夫人准备的,没想到这么快便用上了。” “看来你还是不太急,怎么还有空在我这儿‘邀功’。”白素贞瞪了敖烈一眼,已先他一步往西海飞去。 海滩上,虾兵蟹将已倒了一地。敖素汐双手握着峨嵋刺,嘴角还有血,冷冷看着面前的敌人。 敖烈和白素贞一左一右来到敖素汐身边,敖烈道:“小妹,大哥、二哥还有父王呢?” “二哥被敖雪宁下了药,至今未醒。父王已经……”敖素汐没说下去,眼睛却有些红。 “那大哥。”敖烈话还没说完,眼角余光已经瞥见了敌方阵营中穿着铠甲的敖摩昂和敖沁心。“大哥为何会站在那边?” “敖烈!”开口的是敖沁心,“父王即将羽化,你若是肯放弃西海的话事权,我和你大哥自然也不会再打下去。” 敖烈一时间没能明白敖沁心话里的意思,分明在他出西海寻找白素贞的时候,大哥还好好的。这才没过多久,怎么大哥便带着他的手下站到了素汐的对面。 “大哥,这些事是我们兄弟内部的事,这些虾兵蟹将都是西海的生灵,你怎能让他们自相残杀?” 敖摩昂的目光很冷,他转过头看着仍旧高耸入云的七彩光柱,冷笑道:“敖烈,你该清楚这七彩光柱的出现并非偶然,你的太子妃已为西海添了龙长孙,是也不是?” 敖烈道:“这些奇观异象……” “你出生时,也有过如此异象。”敖摩昂平平静静地说着,“那个时候我还问过父王,为何三弟出世,我西海与天空之间会连出七根绚烂的光柱,我和二弟出世时,可曾有过?父王也只是笑笑,什么都没对我说。今时今日,看到这异象重现,我明白了。” 敖烈双手握紧双剑,他知道,在他不在西海的这段时日,几乎西海的所有事务都是由大哥主持操办。不止在大哥眼中,或许在西海的大部分虾兵蟹将眼中,大哥都是西海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已没有谁可以撼动。 可是现在…… 他敖烈回来了,龙泉洞中他父王探知的秘密几乎已公之于众,如今他的孩子出世,异象又现,这让原本以为西海已经在手的敖摩昂再难接受。 “大哥。”敖烈打从心底还是希望能够维系他和敖摩昂之间的兄弟之情,可是天命所归,大概很难更改,若是改了,也许不是敖摩昂的幸运,反倒会是整个西海的不幸。“无论何事,无论何地,你都是我的兄长。” “如今你我分属不同阵营,不必再说这样的话了。”敖摩昂狠下心来,握住手上的长戟。 “当年玄武门之变,是太子建成逼着李世民杀了他的兄长。”敖烈已慢慢贯气于剑,他知道,走到今日这般田地,他与大哥这一战,许是不可避免,性命攸关之时,不论人神,最先想到的,还是保住自己和妻儿的性命。 敖摩昂冷冷一笑,“即便你是李世民,我却连太子建成都不如。原来在父王心里,我从来都不是接任他的最佳选择。” 西海上空,风起云涌,敖摩昂和敖烈都飞身上了云头,这是西海两位太子之间的生死之战,任是谁都没有资格插手。 如今敖素汐已经重伤,白素贞刚刚产子,敖沁心冷笑一声,她对面的这群或神或妖的,实在已经没什么战斗力了。 “三太子妃,如今你家三太子正和我家大太子斗着,你我也不能闲着吧。”敖沁心手中握着长鞭,腰间系着的玉佩隐隐泛着光。 白素贞仍旧握着她的那柄雄黄剑,笑道:“既然大嫂想和我比试,恭敬不如从命。” 敖沁心原也不是什么讲究的神仙,白素贞想的是单打独斗,可是到了敖沁心这儿,便是虾兵蟹将一拥而上。 当然,黎山老母的徒弟,紫微大帝的手下,白素贞经过见过的远比敖沁心多得多,敖沁心这一手,她自然也在防备着。 敖素汐带出来的虾兵蟹将在小公主的示意下自然而然帮着白素贞。 原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敖沁心在与白素贞交手时,却发现自己的确小瞧了这只蛇妖,她刚刚生产完,原本身子该是最虚弱的时候,可是这术法和招式竟然都很犀利,直打得敖沁心无法招架。 敖沁心目光一冷,左手摸了摸玉佩,由蜈蚣精的头头带领的一群小蜈蚣转瞬便将白素贞围了起来。 “真的是你!”白素贞眉心轻皱,原来敖烈的怀疑并没有错,人和神仙也没有什么太过本质的区别,为了手上这一点点权力,真的连亲生兄弟也不惜动手杀害。 蛇的确是怕蜈蚣的,在一千多年的修炼中,白素贞也承认她自己怕蜈蚣。可是今时今日,她突然间便不怕这些畜生了,她是女娲大神座下白矖和腾蛇的女儿,如果连蜈蚣都怕,未免太给她家爹娘丢人了,他日若有机会能与爹娘再次相见,岂非要被爹娘笑话。 蜈蚣,不就是多手多脚么…… 白素贞施了术法,用一块布蒙上自己的双眼,只凭听力和那群蜈蚣精打斗。对于人和神来说,意志力都是最最重要的。当你相信你可以战胜天敌时,上苍便会给你勇气,并助你一臂之力。 敖沁心眼看着蜈蚣精一个又一个被白素贞消灭,她挥起鞭子,直朝白素贞的天灵盖甩了下去。 敖素汐原在一旁恢复元气,看到敖沁心趁人之危,抓起峨嵋刺便朝敖沁心的眼睛刺了过去,“趁人之危,算什么英雄好汉!” “敖素汐!”险些被戳了眼睛的敖沁心一连往后退了好几步,“你不是一直讨厌白素贞?” “比起三嫂,我更讨厌你。”敖素汐蹭了蹭挂在嘴角边上的血渍,双手紧握峨嵋刺,拉开了架势,“你挑唆我大哥和我三哥反目成仇,挑拨我母后和我三嫂之间的关系,如今更是带着我大哥和我西海为敌。我作为西海公主,不除你,难以平我西海虾兵蟹将之怒!” 敖素汐这话说得很有气势,西海的海水都跟着掀起了几个巨浪。 “那就来吧。”在打仗这上面,东海二公主从来也是不服输的性子。 敖素汐手握峨嵋刺攻了上去,刚刚和敖沁心交上手,白素贞也跟了上来。 “三嫂?”敖素汐微微侧头看了白素贞一眼。 白素贞一边接敖沁心的招式,一边对敖素汐说:“还记得你我合力打那万圣公主么?” 敖素汐点了头,“三嫂,今日你我合力赶走我西海最大的仇家!” 却说敖烈和敖摩昂站在云端较量,其实论术法和招式,敖摩昂是要胜过敖烈的。可是如今那七根光柱直耸入云,不知是助长了敖烈得胜的气势,还是激的敖摩昂心中火气大盛,总之,敖烈从容,敖摩昂心急,那心急的难免有些乱了阵脚。 “大哥,你我今日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么?”敖烈用双剑挡住了敖摩昂的长戟,总算找了个机会再和他兄长说上两句,“我不是李世民,你也不是太子建成,不过是个龙王的位子,你如此执着?” “走到今日,再难回头。”敖摩昂加了力道,推得敖烈倒退了几步后,又挺长戟砍了下去。 “你几时变成这样了。”敖烈才刚和敖雪宁斗过,受了伤得胳膊还疼着,竟然又要和他兄长打,委实有些流年不利。 “我原就是如此。”敖摩昂收起长戟,盘膝而坐,“敖烈,你我以元神比试一场,不要再耽搁了。” 敖烈紧握双剑,还有些犹豫。以元神比试,若有损伤,则形神俱灭。不知不觉,竟然真的走到了‘玄武门’。 第47章 成大事者 敖摩昂的元神已经飞离本体,赤金色的一条龙在敖烈的头顶盘旋。 “敖烈,便让你我真正的较量一回,输赢各凭本事。就算落得个灰飞烟灭的下场,也不会有丝毫后悔。” 敖摩昂的声音直击敖烈心底,敖烈扔掉了手中双剑,盘膝而坐。一条白龙冲天而出,和那条赤金色的龙纠缠到一处。 敖烈彻底想明白了,玄武门之变,李世民不得不杀太子建成。若是太子建成不死,李世民便不会再有活路。权力场上,赢者称王,输者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权力,只要你踏进了那个争逐圈。 西海之滨,白素贞和敖素汐联手,东海的敖沁心自然不再是敌手。恰在敖摩昂和敖烈以元神争斗之时,敖沁心彻底败下阵来。 敖素汐命一群虾兵蟹将捆好了敖沁心,便和白素贞站在一处,看着云端的战况。 元神之战古已有之,战况之激烈,结局之残酷,白素贞和敖素汐心里都很清楚。 “三嫂,三哥他……”敖素汐心里是害怕的,她当然希望敖烈赢,可是敖摩昂毕竟也是她的兄长,他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同样的血。 “胜负其实早有定数。”白素贞轻声说着,即便她心里很清楚敖烈这次一定会胜,不论敖摩昂的功夫高出敖烈多少。可是,这种孤注一掷的坚信还是难以抹掉内心深处的担忧,那条白龙已遭重创,这一场再打下来,该吃多少苦,又要受多少罪。 敖素汐握住了白素贞的手,坚定说道:“我和你一样,也相信我三哥。” 天空中电闪雷鸣,西海龙王家的两位龙太子以元神斗法。这一役不止是整个西海、另外三海的大事,就连凌霄宝殿、西天灵山上的诸神们也都在观战。 花果山水帘洞中,孙悟空布下了结界,和他一位师父、两位师弟一边看敖烈和敖摩昂打架,一边吃手里捧着的仙桃。 “大师兄,师弟成么?”猪八戒一边啃桃,一边对孙悟空说着,“师弟若是不成,让敖摩昂侥幸胜了,那师弟可就完了。” “你个呆子!”孙悟空揪着猪八戒的耳朵,“你就不会说些好话?四师弟是经历过西天取经的白龙,见识、胆量岂是那敖摩昂能比得了的。” “大师兄,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沙和尚还是更稳重些,“四师弟被入了魔的北海公主伤过,功力、术法尚未恢复,现在和敖摩昂相斗,的确勉强了些。” 孙悟空把手里吃剩下一半的仙桃扔到了地上,一个闪身跃到唐三藏身边,“师父,你也知道,四师弟是天命所归,若是我插手。” “阿弥陀佛。”唐僧双手合十,口念佛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悟空,敖烈毕竟是你师弟。” 孙悟空点着他的猴子脑袋,“师父说得是,待俺老孙施法,助四师弟一臂之力。” 敖烈的确有些支撑不住了,虽然敖摩昂心里着急,初时有些许落了下风,可是敖烈毕竟打了两场,在第一场中还受了伤,这一兄一弟从术法上讲又是各有优势,时间一长,敖烈不免有些难以支撑。 “三弟,放弃吧,在元神争斗这一场上,你输了!”敖摩昂居高临下地看着元神已有些受损的敖烈,心里只想着如今已稳操胜券了。 敖烈在空中盘旋着,“大哥,未到最后,谁也不要妄谈输赢。” “你元神已然受损,再打下去,必要灰飞烟灭。”敖摩昂的双爪中含着红光,他心里也有妇人之仁,多少顾念着些兄弟情意。 “是大哥你说的,以元神相斗,灰飞烟灭的,不是你,便是我。”敖烈又飞了上去,与敖摩昂缠斗在一处。 白素贞始终仰头看着飞翔在天的两条龙,一双手却越攥越紧,不到最后那一刻,敖烈没能安安全全站在她面前,她的心便一直吊着。 万一…… 不!当然是没有那个万一的,敖烈说过,会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 眼见白素贞就要飞身而起,去助敖烈一臂之力,敖素汐死死拽住了白素贞的手腕,“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冲上去,若是被他们周遭的雷电击中,我三哥平安归来的时候,你便已经灰飞烟灭了。” “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敖烈灰飞烟灭。”白素贞终于说出她心底最大的担忧。天命所归固然是天命所归,可是她忘了万事皆有变数,就算上古史籍记载的也不过是想让后来人看到的故事,至于真假,并没有那么重要。那么,倘若敖烈成了这一仗的输家,什么‘天命所归’也不过是掌管天命的星君动动手指便可修改之事。 说话间,敖摩昂和敖烈之间的争斗又起变化,不知道为什么,敖摩昂使出的术法竟然打不到敖烈身上,他和敖烈之间,仿佛被一道结界隔开了。 “四师弟,成大事者,切不可妇人之仁啊!” 孙悟空的话传进了敖烈的耳朵里,敖烈元神归位,与此同时恢复人身。 双剑在手,敖烈明白大师兄的意思,这回,长剑刺入大哥的元神,大哥便要灰飞烟灭了。 敖摩昂不甘心,若是单打独斗,敖烈显然已经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凭空出了个孙悟空,便逆转了这个形势,他不服! 敖烈左手握着的长剑突然变成了一把弓,他把右手长剑搭在那把弓上,对准了敖摩昂的元神。长剑射出,穿过了敖摩昂的元神,又回转到他自己手中。 敖摩昂的元神也归了位,他看着伤口流出的赤色血液,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苦笑,“我原以为,你做白龙马西去取经之时,西海中的一应事务全由我安排,只此一点,我便胜过了你。却原来,你西去所经历的一切,才是你的资本,才是堂堂西海话事人应当有的历练。” 敖烈的眼睛里冲了血,他那双手还有些颤抖,从今以后,日复一日,他杀了他兄长这件事会时不时从心底里冒出来,每每想到,他也许会后悔,也许会难过,长长久久地受着折磨。 敖摩昂的身体渐渐变得透明,他的元神很快就会散了。 敖烈突然有些无助,成大事者,就该杀了自己的兄长,甚至让自己的兄长灰飞烟灭么?只是为了西海龙宫中那个位子,只是为了多去人间布几次雨?佛家讲究的不是普渡众生么? “烈儿!”正在敖烈满心都是纠结的时候,西海龙王敖闰那雄浑的声音飞进敖烈的耳朵,即将消散的敖摩昂的元神也重新凝聚。 “烈儿,父王要走了。”敖闰的影像出现在蓝天上,仿佛西海上空的白云便是那个已在世上活了千万年的老龙王,“摩昂已失本心,本该灰飞烟灭。可是,我毕竟是你们的父王啊!我以余力护住了摩昂的元神,将来如何,端看他自己的造化吧。” “父王。”自从敖烈离开西海去鹰愁涧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当着敖闰的面喊出‘父王’这两个字,虽然这声音很低。 敖闰颇感到老怀安慰,“烈儿,父王要走了。往后,这西海便由你来掌管。可惜,父王没来得及把龙王该做的一切一样一样说给你听。不过有龟丞相在,有不懂的,便交给他处理。他做事虽然慢些,终归不会出错。” 敖烈撩起袍子跪在云端,扬起头看着他父王最后的影像,“父王放心,西海便交给孩儿。” “好孩子。” 一朵朵白云从敖烈的身边飞过,仿佛是他父王在用双手拍着他的肩膀,将家中大事都交给他这个玉龙三太子。 一切都平静了下来,敖烈自云端飞身而下,看到被虾兵蟹将绑起来的敖沁心,右手轻挥,亲自给她松了绑,“沁心公主,我会派虾兵蟹将送你回东海。我想,你大概也不愿留在西海吧。” “摩昂他去了哪儿?”敖沁心抓住敖烈的手臂,紧盯着敖烈的双眼,她那双眼睛里噙满了泪,“他还没有魂飞魄散是不是?求你告诉我,我想去找他。” 敖烈甩掉了敖沁心抓在自己手臂上的那双手,冷哼道:“我大哥之所以走到今日,全是拜你所赐。你还想去找他,做什么呢?要再害他一次么?” “我……”敖沁心垂下眼睑,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我只想去找他,我从没想过要害他。” 敖烈的心有些软了,自从他的长剑射穿了敖摩昂的元神,他再也不想硬下心肠,“父王勉强留住了大哥的元神,可是他的元神究竟去了哪儿,我不知道。” “元神还在,他便有重生的希望。”敖沁心原本已如死水的眼睛又有了神采,她转身朝东边走去,“我会去找摩昂,找不到,就一直找下去。若是天可怜见,让我找到了,我会用我余生补偿我对他犯下的错。” 敖烈揽住白素贞,他们两个一同看着敖沁心远去的背影。敖烈不由感叹,“我原以为,她嫁给我大哥,看中的是我大哥西海大太子那个位子,看中的是将来有可能握在手里的权势。” “她不止是东海的二公主,更是个女人。”白素贞感慨着,“和大太子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说不在意,怎么可能。” 第48章 终章 “听你这么说,我倒是又希望她能找到我大哥的元神了。”敖烈的言语很轻很轻,握住白素贞肩膀的那只手也减了些力道。 白素贞揽着敖烈的背脊,几乎被他压倒在海滩上。 “三哥。”敖素汐眼看着敖烈突然倒下,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一切不是都结束了么?三哥你怎么了?” 敖烈的一张脸突然变得很白,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我只是元神有些受损,歇一歇就好,不妨事。” 白素贞握住敖烈的手,她不像敖素汐那么好骗,却也比敖素汐更沉稳些,“元神受损,可大可小。敖烈,我若是去南极……” “你哪儿都不要去!”敖烈掩住嘴咳了两声,用手背蹭掉了咳出来的血,“你该相信我,让我歇一歇,用不了多久就会好。” 敖烈如此坚持,白素贞也不好拗着他,只能带着他回到西海,她和敖烈的寝宫中。 西海龙王魂归虚无,二太子被北海公主灌了药,至今未醒,大太子被三太子刺了一剑,如今不知道元神去了何处。至于敖烈,元神受了损伤,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复原。 西海仿佛在几日内分崩离析,不知情的神仙都在想,这西海到底是怎么了?这回真是叫群龙无首了。 照道理说,如今是西海最疲弱的时候,那些西海的仇家若是找上门来,虾兵蟹将们大概也是无力招架了。 可是生死一事当真是有天意在的,不知道是仇家们看西海可怜,还是九重天上的大神又给了西海护身符,总之敖烈回到西海之后,西海龙宫的那扇门还没有谁敢敲开。 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白素贞把她自己和敖烈关在寝宫中,她日日用她的内丹为敖烈调养,不能说疗效全无,大概是聊胜于无吧。 第四十九天入夜,敖烈总算从迷迷糊糊的状态清醒过来,而白素贞伏在石床上,竟是睡着了。 敖烈轻声坐起,摸着白素贞长发的右手更轻了些,生怕弄醒了她。 白素贞大概是感觉到了敖烈的动作,不过她也只是换了个动作,继续眯着。 “我好了。”敖烈轻声说着,“你要不,躺床上来吧?趴在床边,不难受么?” “我知道你今日会醒。”白素贞坐直了身子,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过我委实太困了,便睡了一会儿。” 敖烈往石床里侧挪了挪,握住白素贞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孩子还在峨眉山?” “素汐去接回来的,如今在母后宫里。”白素贞被敖烈拥进怀中,一双眼睛微微眯着,“母后给取了个名字,叫敖泽,我觉着还不错。” 敖烈自然想看一看他家小儿子,不过听白素贞叫‘母后’倒是更好奇些,“这些日子下来,你和母后还有素汐的关系不错?” “还是你家小儿子的功劳。”白素贞扬起头看着敖烈,笑道:“有孙万事足,我这个妖怪的身份对于母后来说,仿佛也没那么重要了。” 敖烈蹭着白素贞的额头,也笑了,“你啊,早该把你的身份亮出来,母后也不会黑那么久的脸。” “那些靠着身份地位得来的宠爱,总归没那么多真心。”白素贞的言语间又透出了些许乏意,“何况,人世间的婆婆待儿媳妇也没那么好,我想你们龙族大概也差不了太多。倒是把泽儿扔过去,母后原本有些郁郁的心情才好了些。” “也不知道母后她怪不怪我。”敖烈想起他刺了大哥一剑,纵然大哥的元神被父王保住了,可那一剑终归是他刺出去的。大哥也是母后的孩子,还是母后的第一个孩子,对于母后来说,自然意义非凡。 “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只能说是天意了。”白素贞安慰着敖烈,“是大哥选择站在你的对立面,不是你硬推他过去的。其实今时今日想起来,我还有些后怕,怕天意会变,怕最后输的那个,是你。” 敖烈扯着嘴角,勉强笑着,“输的那个不会是我,因为我有你有泽儿。可我虽然赢了,却并不觉得高兴,反倒……”他迟疑了,“反倒有些难过。” 在半梦半醒的这些日子里,他常常会梦到他手握长剑,刺得他大哥灰飞烟灭的场景。梦到他父王、母后、小妹,包括他的太子妃都围在他和大哥身边,几乎全龙族都在指责他害了自己的兄长。 “将来待你手上的事情多起来,便会好些了。”白素贞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敖烈,毕竟是同父同母的兄长,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弟弟伤了兄长,大概会自责一生吧。 敖烈以手作梳,梳着白素贞的长发,“我活该自责一世,便当这是我这个做弟弟的报应吧。” 敖烈与敖摩昂的那场争斗落在史籍里不过是西海权力更替的一个过程,虽然不过寥寥几笔,却还是把敖烈写得很是英武。 敖烈彻底恢复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找到了记载龙族大事的典籍翻开来看,看到最后那一页,他咬破了右手手指,在‘三太子敖烈自此便为西海龙王’后写下:剑刺兄长非敖烈所愿,然不得已而为之,终身自责。 秋尽冬来,四季变换,转眼间,敖泽已经五岁了。西海海面冰封,敖泽双腿叉开,做了个要向前跑步的姿势,却是在冰面上滑了很远。 西海龙母远远看着自己的孙儿,眼睛里面满是宠溺的欢喜。 “泽儿,玩儿累了,该回去了,冰面儿上冷。” “祖母。”敖泽溜到西海龙母身前,拉住祖母的手,“祖母,我厉害吧?” “厉害!”西海龙母蹲下身子摸着敖泽冻得有些红的小脸儿,笑道:“我们泽儿最厉害,全天下的小孩子啊,都比不上。” 敖泽听到祖母夸奖自己,笑得更欢了,不过转瞬,他又撇了撇嘴,“其实只有祖母觉得泽儿好,父王和母后从来就没有夸过孙儿。” “你父王和你母后只是希望我们泽儿更好罢了。”西海龙母变了个狐狸围脖出来,围到了敖泽的脖子上,“你啊,是咱们西海的龙太子,肩上的担子重得很,日日这样胡闹,你父王母后自然不依。” “那祖母纵着我啊。”敖泽摇晃着西海龙母的手臂,“孙儿和祖母最好了。” 西海龙母最受不得自家小孙儿对着自己撒娇,自然敖泽每撒一次娇,便‘得逞’一次,他想要的,祖母都给,他胡闹,祖母也就纵容着。“你啊,你就在祖母这儿胡闹吧。当心回了龙宫,你父王又关你的禁闭。” “父王和母后今日不在龙宫。”敖泽调皮地眨了眨他那双像葡萄一样的大眼睛,“所以,泽儿今日可以和祖母多在外面玩儿一会儿,祖母您不会向父王和母后去告泽儿的状,是吧?” “你这个小人精!”西海龙母点了点敖泽的鼻尖儿,“你父王和母后都不在龙宫?不许骗祖母哦,若是骗了,祖母以后都不再喜欢你。” “他们都去看大伯了。”敖泽踢着冰面,小孩子最不会撒谎,当然也最不会看大人的脸色。 西海龙母固然知道敖摩昂的元神被老龙王勉强保住了,却从不曾奢望还能有找到那元神的一日。“泽儿……” “怎么了,祖母?”敖泽扬起头看着祖母的眼睛。 西海龙母右手轻挥,在冰面上变出了一个大大的雪橇,“今日祖母和泽儿一起玩儿,什么时候泽儿不想玩儿了,咱们再回龙宫。” “太好咯!”敖泽跳着、笑着、拍着手掌,一老一小坐到了雪橇上,那雪橇仿佛有狗儿拉着一般,在西海的冰面上滑了起来,还伴着祖孙俩的笑闹声。 西子湖畔,敖烈和白素贞站在断桥上远远看着湖对面的那间茅草屋。 敖烈背负着双手,目光中透着些许紧张,“是龟丞相说,大哥的元神养在这西子湖底?” “若是那茅草屋里住着的的确是大嫂,龟丞相所言想必不错。”白素贞握住敖烈的手,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你怕龟丞相找错了?” “没有什么好怕的。”敖烈看着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也笑了,“若是找错了,便继续找下去。” 白素贞知道敖烈因为当初的那一剑,这么长的时间里始终郁郁寡欢。即便聪明又机灵的小儿子有意逗他笑,他都难得会笑一下。 茅草屋里,敖沁心正握着一把小刀,在一块沉香木上雕刻着龙形模样。木门被推开,她倒也没觉得诧异,只是说:“你们终于还是找来了。” “想找大哥的元神也许不容易,可是想要知道大嫂的踪迹,却不难。”敖烈和白素贞一起走进茅草屋,敖烈看着敖沁心手上的沉香木,问道:“大嫂这是?” “你还肯叫我大嫂么。”敖沁心淡淡笑着,她只穿了一件素色长袍,一头长发披散在脑后。 “你早就与我大哥成婚,如今这纸婚约并未废除,你自然还是我大嫂。”敖烈心底有些忐忑,沉默了半晌,才又问出口,“我大哥的元神当真在西湖底?” “杭州是个人杰地灵之处。”敖沁心缓缓说着,“这西湖更是个好地方。我找遍了大江南北,原以为摩昂他会选一处渺无人烟的地方,西北边的居延海底我都去了,却没想到,他竟挑中了这一处热闹所在。” “大哥的元神果然在此?”敖烈惊喜莫名,“就在这西湖底?” 敖沁心又低下头认真去雕手上的木雕,“我拜托西湖龙王好好照料着摩昂的元神,待这条龙雕刻完成,也许摩昂就不必一直待在西湖底了。” 敖烈见敖沁心正用心雕刻着手里的龙,侧过头示意白素贞和他一起离开这间茅草屋。 “看来大嫂真的心无旁骛,一心只盼着大哥能回来。”敖烈和白素贞走在长堤上,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往湖心瞥。 白素贞问道:“不想去西湖底看看么?看看大哥的元神如今怎样了?” “我猜,大嫂大概正用她的血养护着大哥的元神。”敖烈握住了白素贞的手,转身朝西海方向走去,“若是连大嫂都看开了,大哥也必定看开了,你我委实不必再露面。” “说得是。”白素贞眼中竟透出了些许羡慕之情,“将来他们或是生活在西湖,或是生活在别处,总归不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待在西海,处理那些仿佛相同,又似乎有些不同的事。” “听起来,你心中多有抱怨?”敖烈瞟了白素贞一眼,“怎么在西海从未听你这么说过?” “西海有那么多虾兵蟹将,一个不小心便‘上达天听’,我出身又非你们龙族公主,不过是条蛇妖,哪儿敢胡言乱语啊。”白素贞如此‘胡言乱语’着,最后竟说得自己也笑了。 敖烈道:“某条蛇妖出身尊贵,有紫薇大帝和观音大士一同庇佑,却总以蛇妖自居。这四海之中,最不好惹的龙母怕就是你了。” 白素贞樱唇轻抿,嗔道:“我可不是什么龙母。” “是,你不是龙母,你是白娘娘。”敖烈揽住白素贞的肩膀,缩地成寸施展开来,没过太久,他就变出了一件狐裘披在白素贞身上,“冷了,添件衣裳。” “泽儿那个臭小子见你我不在,必定又央求着母后带他出海去玩儿。你这个做父王的总舍不得彻底狠下心来管教他,关了禁闭再给甜枣,岂不是没什么用处。”白素贞想起那个皮猴儿一样的臭儿子,就忍不住要‘教训’敖烈。 在这件事情上,敖烈向来秉持着‘夫人怎么说,我便怎么听,回去还是照原样来’原则。照道理,他这个做父王的的确应该好好管教自家大太子,可谁叫他心里觉得亏欠了敖泽,人家出生时你没守在旁边,人家都回西海了,你这个做爹的还因为元神受了损伤睡着。所以,虽然明面上他待儿子严厉,其实暗地里他最舍不得敖泽受委屈。 西海冰面上,敖泽远远看到父王和母后回来了,翻身跳下雪橇,几乎飞奔到敖烈怀里,“父王,孩儿和祖母一直在等你和母后回来。” 敖烈和白素贞一左一右拉起敖泽的手,白素贞道:“怕不是你想在外面玩儿,不愿回龙宫找出来的借口吧?” “母后这么说,真真是错怪孩儿了。”敖泽扬起头看着白素贞,“孩儿虽然贪玩儿了些,心里还是记挂着父王和母后的。” 敖烈俯身将儿子抱了起来,捏了捏他有些被冻红的脸蛋儿,笑道:“你这话发自真心,父王相信你。” 西海龙母正含笑看着她三儿子一家,原本他三个儿子都该过这样的日子,终归造化弄人。 白素贞先给西海龙母请了安,而后道:“母后,大哥的元神在西湖湖底,大嫂也在那儿。” 西海龙母点了头,“找到了摩昂,烈儿你也该安心了。” 敖烈道:“当初终归是孩儿亏欠了大哥,往后大哥若有需要,孩儿必定竭力去帮。” 原本被敖烈抱在怀里的敖泽张开一双小胳膊,又去了白素贞怀里。“母后,日前祖母带着孩儿去看了姑母家的小妹妹,小妹妹真是漂亮又可爱。” 白素贞看着儿子的眼神里带着些探寻的意味,她知道儿子的话肯定还没说完。 果然敖泽继续道:“母后也给孩儿生个小妹妹吧,孩儿一定好好待小妹妹,永远疼爱她、护着她。” 童言无忌,白素贞正想说儿子两句,敖烈却‘义正言辞’道:“泽儿说得很有道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求预收: 《清穿之康熙日常》:帝后携手缔造康熙盛世 《清穿多尔衮日常》:这江山是我打下来的 《穿到大唐宠皇后》:李世民和长孙皇后的浓情蜜意 《影帝爱教授》:娱乐圈影帝和学术圈教授的爱情故事 谢谢支持,么么哒(づ ̄ 3 ̄)づ